月夕思绪微乱,觉得有东西在脸上飘呀飘,她以为是自己的头发乱了,伸手去轻轻拂了拂。可触手所及,又冰又滑,哪是什么头发?
她用力一抓,似抓了什么,她又用力一扯,梁上似有什么东西落下,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手心上,又滑到了地上。她连忙就手一抓,摊开手一看,原来手上的是一条长长的红绡。
她立刻抬头翘望,才发现这屋子里,竟如宣华宫一般,缀满了红绡。一条条垂落下来,人在其间,微微一动,便牵动红绡飘浮起来。
难怪她觉得这屋子似曾相识,只不过这屋内简朴的摆设,又不太似宣华宫。
她绕过屏风,黑暗中瞧见屏风前放着一张几案,上面还放着梳妆的铜镜与木梳,她顿时醒悟了过来。满屋都是红绡的房子,并非只有宣华宫,还有上党霍太山的那座山谷里的茅屋。
可这里是马服君府,赵括亦不是神仙,算不到她今夜会宿在马服君府里,所以绝不可能临时叫人装点了屋子。唯一的解释便是,这屋子一直便是如此。
一重又一重的浓艳红绡,将十丈软红全都隔绝在外,却将那日山谷中两人的相亲相依全都深深的藏在屋内。
他与她一样,心中一直记得山谷中的那一日。
他一直在……等她。
月夕突然喉咙一阵发紧,一股情绪猛地涌上心头。突然间很想赵括便在眼前,好向他明明白白地问个清楚。
窗外夜深月冷,他是在房里陪着他的玥公主么?他可晓得她正在想他么?
她越想越是辛酸难抑,只觉得那久违的叶子的哨声又在耳边响了起来,悠悠荡荡,一唱三叹。正是她惯唱的那首歌儿。
她拼命晃了晃脑袋,却晃不走这曲声,那叶子的哨声还是一点一点地朝着她的耳朵。脑海与心里在钻。
是谁在吹着这叶子?他要吹给谁听?
这曲中的相思之情千头万绪,还会有谁会用叶子吹这首曲子?天下之大。除了那个叫月儿的姑娘,他还要吹给谁听呢?
突然之间,月夕便晓得了,赵括便在外面,他晓得自己在听,他是吹给自己听的。
她一点点,一点点地推开门扇,看见自己是在一座小院的阁楼上。她挪出了半边身子。倚在门上,垂着眼,细细地听着。
院子又小又静,上上下下充斥的,就只有这叶子的哨声。那样曲折婉转,心心念念,都在说他无凭的思念。
那满腔的思念,这一方小院又怎么能装的下,早已经顾不得太多,朝着整个马服君府漫延了开来。
可马服君内的仆役婢女们。竟没有一个人出来探望。
这府里并不大,三个院落里总有人醒着,会听到这曲子声。可为什么没有人出来瞧个究竟呢?莫非他们都是聋子,还是他们早已听惯了有人在吹这首曲子?
早听惯了有人多年如一日,只是吹着这一首诉说着分离的曲子?
曲声终了,月夕缓缓抬起来头。庭院之中,幽暗凄清,抬首一望,星群已稀,明月仍在中天。她再垂下眼来,便瞧见了院子中。那双比月光更温柔的眼睛。
他的眼睛,只瞧过一眼便不会再忘记。到哪里还能见到另一双这么温柔的眼睛?
赵括坐在院子的一角,树荫之下。
他没有回房。没有陪在玥公主的身边。
他竟还在她身畔。无论她发多大的脾气,无论她是生是死,无论她在魏在韩在秦在赵,无论她要做什么,赵括都仍然在她身畔。
他在望着阁楼上的月夕。
明月小楼,待月而来。
小楼上孤灯早灭,月光洒进屋子,门内红绡低垂,有人倚楼而立。
夜风吹来,吹散了她的发丝,吹舞起她的衣襟,将她单薄的身子吹得几乎要乘风而去。
他瞧得几乎都要痴了。
月夕缓缓地走出了房,走下了楼梯,走到了院子中。赵括慢慢地站了起来,慢慢地走进了她。明月之下,两人互相凝望着。
她盯着赵括,咬着牙,好似恨极了他,好似又要将他狠狠地咬上一口。可忽然间她粲然一笑,扑入了赵括的怀里,赵括立刻反手紧紧抱住了她,低声唤着:“月儿,小月儿……”
他每次意乱情迷不能自已的时候,便会这样叫着她。
许久许久,他仍是紧抱着月夕。月夕微微有些气喘,想要轻轻地推开他一点,却立刻被他将双手反锁得牢牢的。
“放开我……”
赵括笑着摇了摇头,这里是马服君府,一切自然是由他作主。
“再不放开我,便叫桑婆婆来捉你。”
可赵括仍是没有松手,只是低头在她耳边笑道:“不放。桑婆婆来了,便让她把我捉到宣华宫去,我也好日日陪着你。”
可月夕却心烦意乱起来,方才还在笑着,忽然间就板起了脸,还嘟起了嘴:“谁要你陪了?你还不回去陪你的玥公主么?呆在这里做什么”
赵括凝目望了她半晌,薄薄的唇角一翘,微微地笑了起来。他笑得古怪,月夕觉得他在嘲弄自己,正想要再发脾气,可突然间他就俯身亲了下来。
他的唇贴上了她的,月夕霎时便失去了所有感觉。
什么心烦,什么恼羞,都去了九霄云外,只剩一颗迷糊的心,跳啊跳啊,跳得那么好听。
这个马服君府,是他的;这个院子,只剩了她和他。他本就可为所欲为,想怎么放肆就怎么放肆。
可……他不理会玥公主了么?
月夕双眼微睁,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