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眉一想自己实际掌握了的技能,就想捂住脸,不看这些对她饱含希望的人。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手中握着的底牌基本为零。事实证明,阿佩洛伊斯真想杀死一个人时,他们竭尽全力也拦不住。这也就是说,在以命换命方面,他们还没尝试,就已经输掉了。
而她不知道能否成功,不知道怎么去做,不知道从预先准备中得到的经验,可不可以实施于金字塔。她也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期间会出现什么怪物。法师们送出的侦察法术、侦察道具在天上游走,搜集的情报比她还多。
他人把生命托付给她,她只能以“我尽力而为”回应,这种感觉实在很糟。更糟的是,她身为现存的唯一希望,无论有没有信心,都得挑起这个重担。
由于她心中不安,主动加重语气,强调计划的不可测。但是,面前这群好人没说什么。纳恩希塔亚反而安慰她道:“有些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不可能永远做好准备,顺利应对。我们活到这把年纪,应当意识到可能遇上毫无把握的挑战。”
“……但我才二十多岁。”苏眉小心地提醒了他。
“很好,你还记得开玩笑,可见心情没那么紧张了。”
那位女公爵说:“你认为你仍然年轻吗?其实在平民阶层里,二十岁左右的女人通常都建立了家庭,生完第一个孩子,继续去农场、磨坊劳作了。”
“……”
苏眉觉得自己没在开玩笑,却因他们的态度稍稍放松,发觉他们真的不计较。可她不得不点明最为残酷的主旨,“牺牲可能很大,我不能保证一定成功。倘若所有人都死光,任务仍未完成。那么……你们不仅损失了最优秀的战士,还可能后继无力。”
他们绕着一张椭圆形的长桌而坐,乃是贵族会议最随意的形式。这时,她对面的一位先生说:“你害怕我们责备你吗,女士?你不需要这么想,真发生那种情况,你八成也会死掉,我们从来不去责怪死人。”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开启了她不久前的记忆。她狐疑地望向对面,发现这位先生曾参与之前的会议,就是称赞她即使变成死灵,也一定能成为巫妖的那一位,顿时豁然开朗。
阿尔蒂芒敲了敲长桌,平静地说:“我曾直面金字塔的威力,知道它多么危险。要解决这种危险,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在整个大陆都不可信任,不可指望的前提下,我们只能独自面对。”
他目光极为深沉,在苏眉身上转了几下,像是在确认她的决心。然后,他又说:“我们都知道,你的话听上去荒谬绝伦,甚至惹人不快。但是,真到战斗之时,你和你的同伴仍是冒最大风险的人。我们不可不知好歹,作出愚钝糊涂的事。”
苏眉叹了口气,诚恳地说:“谢谢。”
阿尔蒂芒说:“我会提供你需要的所有资源。如果你想要什么,开口就可以。另外……我必须见一见幽星阁下,寻求他的意见,希望你不要见怪。”
“……我的意见就是幽星阁下的意见,”苏眉说,“不过,你想问就去吧。”
他是女皇的外孙,而非孙子,继承的是七英雄家族的姓氏,而非皇室名号。因此,他和幽星的关系相当近,对幽星有着一种“曾祖父好友”的亲近感觉。他向幽星咨询,自然无损颜面。苏眉也自然没有异议,因为任何人想见凯,都可以随意去找,阿尔蒂芒当然没问题。
她初入凡世时,堪莱亚冰天雪地,动辄细雪纷飞,将地面装点成银白世界。等他们到了泰林那,气候便温暖了不少,下雪的频率降低,雪化的更快,空气湿冷而非干燥寒冷。金字塔爆发过后,她又匆忙赶到死者盆地,那时已经到了初春时节,雪化干净了,整片广袤起伏的丘陵上,东一块、西一块的青色杂在枯黄长草中,树木也在生长嫩芽。
至于现在,每座城堡中都开满了鲜花,花枝嫩而繁华,经常散发浓郁香气。萨因生活富庶,气候较为适宜,雨水充沛,发展出富裕地区独特的审美观。从皇室到平民,都十分喜爱繁丽、茂盛、色彩鲜艳妩媚、形态多变的花种。
其中,既有玫瑰蔷薇等地球常见的花卉,也有小针兰、垂丝银羽等她从未见过的。平民即便雇不起花匠,也会抽出一点时间,在门前和院子里种上花木。
这无疑是个很好的时代,也是个充满了机遇的时代。苏眉对各国并无特别偏好,也觉得萨因很适合人类居住。当然,这是因为她天天与大人物打交道,住在最为豪华舒适的地方。如果她生于平民,甚至贫民家庭,可能就不这么觉得了。
气候越晴暖,环境越美丽,金字塔的存在就越令人烦恼。它突兀地坠在大地上,把自己强行塞进城镇中心,砸扁了大排房屋,厚着脸皮在那里定居。它就像个走错了片场的演员,不能说不美,但画风和周围的事物差别太大,只能引起不安。
它与埃文德因斯城堡距离不远。如果是一位清楚地形的强大-法师,那么施展传送术,就能轻易跨越这段距离。但这些强大法师在金字塔面前,似乎一起变成了学徒,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
萨因贵族也不得不承认,这种灾劫多来几次,帝国可就吃不消了。
苏眉犹豫半天,还是无法加厚脸皮,亲自去请陌生人陪自己送死。她总有机会逃亡,即使没有,克雷德他们肯定也不会把她丢在身后,独自逃走。可其他人不一样,对他们而言,这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