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徐员外几日前以万金为酬求到张洋处,被张洋一口拒绝,理由是道家学涉及神鬼之论,所说非人间正途,如咏读百遍《道源经》此事传出去,等于张洋自断仕途,以后在学业上再无前途可言。原来云州郡取官有三种途径八个方式,一是通过学习大儒经典和皇家经典通过开科取考,考取功名取得官身,此为勤、能之途;二是自身学问达到大儒水平,学业水准得到郡中学者一致公认,可经郡中主管文宣祭祀的议郎向郡守推荐,经郡守与八部郎官一齐见面考核通过后为官,此为宾、贤之途;三是皇亲、勋贵之后,学业有成且颇有声望之流,以及对郡中有特殊贡献和功劳之人,按照功勋十三等可循功八等以上者得授,此为亲、贵、功之途。另有三种不得授,一是神、佛、道之流不得授,此类不信奉帝王世间法度,不习治国之法、富民之术,其所欲者非人间正途,徒乱人心,故不得授;二是不尊、不孝、不睦、不义之流不得授,不尊是不守上下尊卑,不尊官员、学术正流,不孝是悖乱纲常,不睦是近亲反目、乱家为祸之举,不义是德行有亏,私心作祟。
张洋是镇中学堂书生,自然追求的是三种八式的正途,岂可因为万金放弃自身前途,将自己划到神佛道不得授的铁律中去。徐员外自知个中因由,也是无奈,但事涉爱子性命,再体量张洋,也只有再三亲躬,好言以求。
“张公子,罢罢罢,你且答应某这桩,某知晓公子是孤身一人,老父母均已仙逝,公子一心上进,学业颇佳,在镇中已是翘首,想来年后开科一定是高中的,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传六耳,某定会守口如**,同时奉上十万金,以壮公子郡考行程。须知官途波澜无定,往来逢迎,身价丰厚,定有所补,且某已年近五旬,膝下仅有善才一子,此情此境,如不尽心力,情何以堪,公子亦曾侍奉老父母身前,父子连心,世间皆同,难道公子欲见某白发送犬子乎,请公子助我!”,言罢,徐员外跍咚一声,竟然跪在了张洋面前。
“哎呀,徐员外快快请起,使不得,使不得!”张洋一看此景,顿时心下一沉,暗道麻烦大了。张洋不禁有些后悔,早知徐员外这般执着急迫,就该以游学为名外出,避而不见最好。他却不知徐员外是以在青云观重金求的玉佩才专门锁定之人,那会想到徐员外会这般咬定他不放手。
张洋几次去扶徐员外,无奈他不答应徐员外就是不起,张洋顿时一阵头疼,这徐员外也是个精明人,道理说尽,里有救人性命大义在,外有保守秘密的承诺,外加重金请托。答应徐员外,则此事存在极大外泄风险,须知近几年可能无事,谁能保证几年后徐善才无事后徐员外的心态,日久事迁,徐员外有意无意漏口外宣的可能极大,一旦此事外泄,张洋仕途立断,白首功名付之流水。不答应徐员外,徐员外话已说死,衔恨而发宣,陷张洋于见死不救的不义之地,此事好说不好听,届时张洋毁誉满身,同样是死棋。
进退两难,张洋不禁有些恼怒,十八年来未曾遇此境地,平日里往来交往,自诩小有急智,心性尚可,遇事多进退自如,不料此事可算是当头一棒,事关人生前途,岂可草率处之。当下轻哼一声,冷言道“徐员外无须这般逼我,当街跪求,还尚言天知地知,不传六耳,他人见此,岂不惊诧莫名,明日镇中便传遍此事,何言隐秘,徐员外切莫自误,汝好自为之吧”。言罢,张洋面露寒冰,拂袖而去。
“啊”徐员外心中一惊,暗道此子不凡,我这般言辞还能反手一击,不着痕迹而去。当下一急,不自觉起身向张洋追去。才追了几步,徐员外心中咯噔一跳,心想此子话中有话,几个思量倒转之间,不觉眉头一扬,面浮喜色,也不再多言,自是不紧不慢的遥遥随着张洋迤逦而去。
良山镇人口不过三万许,被清水河从中分开,镇中依着清水河南、北各有纵横七八条街而已,北贵南杂,即镇中富贵人家多在北岸安家,清水河南岸因为镇中清水河有个转弯,河水在雨季多在转弯时冲刷南岸,导致南岸堤坝多次维修加固,新旧堤坝相杂,质量不一,常有漏水溃堤,容易发生积水雨涝,故而镇中贫民和各种手艺匠人多贪图地价便宜些住在此地。张洋家中在良山镇属于诗书传家,其父也是个老儒生,生前曾任长山郡某城户曹,七品小官,但却是个肥差,故而也算镇中的中上等人家,也住在镇北,只不过位置稍偏外而已。不一会儿张洋便在一间大宅前停下了脚步,微微转身,抬首看向树梢的弯月。徐员外低眉顺目,轻声走到张洋身边,再次拱手为礼。
“张公子,侧门在此,请”,低声说罢,徐员外右臂半伸,错后半身,眉眼含笑。
“嗯”,张洋不动声色,轻点下颚,迈步走向大宅的侧门,侧门半掩,门口有个灯笼,上好的牛油大蜡在灯笼内烧的不时啪啪作响,灯笼外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