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史书上被特别记载:冬十二月,雷,霖雨。
这场大雨,自然不是什么几天时间,就会消停的灾难。
准确的说,这是地球在进入小冰期前的一个气候调整期的阶段性调整。
透过史书记载,就能轻易看到整个气候的变化脉络。
本轮调整,应当是史于近二十年前的太宗孝文皇帝六年,当年,关中出现暖冬,桃李开花。
其后,在九年,关东大旱,十二年,黄河决口河东,后六年,天下大旱,蝗灾四起。
这些还只是被记录在史册上,影响了全国的大型自然气候灾害。
至于那些中间偶发的中小规模的局部灾难,则被未被史官载入正式史册,只是成为石渠阁中的档案。
即使如此,这轮调整对汉室造成的打击,也是异常沉重的。
太宗九年,关东大旱后,国家旋即立刻下令释放在押囚徒和惠帝后宫宫女,以此弥合大旱造成的人口损失。
十二年,黄河决口,太宗皇帝立刻下诏,除田半租。
十三年更是干脆完全免除天下田税。
至后元元年,在经过深刻反省和调整后,太宗皇帝更是下达了那道著名的‘兴汉三诏’之一的《议佐百姓诏》。
在这道诏书中,最高统治者皇帝,开篇就沉痛的描述‘间者数年岁不比登,又有水旱疾疫之灾,朕甚忧之。’
可见,当时的灾难频发之严重,已经到了连皇帝,都不得不放下架子,认真对待的地步。
而到了后元六年夏四月的蝗灾之后,汉室政府马上就下令‘令诸侯无入贡。驰山泽。’又‘减诸服御。损郎吏员。发仓庚以振(赋)民。’更下令民得卖爵。
通过多种渠道,缓解和恢复灾难造成的影响。
当时,长安的未央宫和长乐宫里,甚至裁撤掉了几近一半的宦官侍女和各种吏员。后宫妃嫔们干脆连绫罗绸缎都见不到影子了。
而且,这些气候灾难,并不仅仅只影响了汉室一隅。
这从历代匈奴入寇的记录中,就能看出端倪来。
太宗九年天下大旱后的第三年。匈奴入寇狄道。
十二年河东决口后的第三年,十四年冬,匈奴主力倾巢入寇河南,汉匈爆发平城之战后最大规模的战争。
自后元六年,至刘彻老爹上台后的当年。在三年内,匈奴两次大规模入侵。
这些记载都显示一个几乎统一的规律——匈奴人通常在汉室灾难爆发后的第三年大规模入侵,南下劫掠。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极为显著的证据。
这证明——匈奴人同样遭受了老天爷降下的灾难。
若非如此,他们的入侵频率,不会跟汉室灾难的爆发规律如此契合。
作为穿越者,刘彻知道,在这次的反常气候后,接下来二三十年,全球气候将大体进入平稳期。
这给汉匈双方带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黄金时期。
草原上水草繁盛。中原风调雨顺。
这才是历史上,汉匈十数年休兵罢战的基础。
既然只靠放牧,就能填饱肚子,那为何还要冒着生命危险,跑到长城脚下去撞个头破血流?
而在中国,利用这段难得的时间,国家迅速建立了三十六个大型国营牧场,养马数十万匹。
文景之治也达到巅峰。
以至于出现了府库里串钱的绳子都已经腐烂,至于仓库里的粮食,更是成吨成吨的发霉的事情。
然而在眼前。如何度过这个小冰期资料片的预告。
依然是摆在刘彻和汉室政府面前最大的难题。
连绵的暴雨,在雷暴中,持续下了数日。
渭河水位迅速暴涨,多条支流。发生了决堤现象。
气温从高峰的将近二十度,直落到接近零度。
黄河都出现了封冻、结冰。
在这样的异常灾难面前,哪怕是刘彻提前进行了预防,动员了所有能动员的力量。
关中的小麦种植业,依然遭到了重创。
根据内史和大农的统计,起码有将近五千顷麦田被大雨带来的洪水淹没。注定将要颗粒无收。
而骤变的气候,更影响了起码一万顷麦田,使之面临歉收甚至绝收的境地。
整个关中一片哀鸿遍野。
无数百姓怅然悲泣。
但所谓,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倚。
这场灾难,带来的并非全是坏事。
受灾的数万户百姓,还在家里流眼泪的时候,就有着许多商贾,怀揣着大笔的金钱和各种承诺找上门来了。
男人,可以去矿山挖矿,去作坊冶铁,去工地上干活。
包吃包住,每天还给一斗粟米,每月在额外给五十钱的工钱。
就连女人,也能去作坊织布,去桑田养蚕。
去年以来,随着盐铁官营政策和移民屯垦政策的推行。
关中的商人,真是一头载进了一个蜂蜜罐里面,甜得他们都不想爬出来了。
本来,很多人以为盐铁官营会是灾难性政策。
但谁成想,实施了盐铁官营后,他们的日子反而更好过了。
他们再也不需要为销路和渠道发愁了。
只要你能生产出铁器和盐,大农和少府联合主导的盐铁衙门,眼睛都不眨一下,按照官价,一口全吃。
而屯垦移民,更像一个张开了大嘴的怪兽。
无论是盐铁器皿还是衣物粮食,它们来者不拒,全部吞到肚子里。
所以,在过去的几个月,关中的商贾和豪强们,真是幸福又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