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曌由于年事已高,原本对于仅剩的三个孩子便多了几分怜惜,此次见李显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依然被人下毒重伤,自然动了真怒,甚至命人动用了酷吏周兴与来俊臣生前曾经用过的严苛刑罚拷问侍奉李显与韦氏的宫人,甚至连派往静思宫监视李显与韦氏的暗卫也受到了重罚。
宫人被重刑折磨了几日自然纷纷招供,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恰如武曌所料,种种证据直指韦氏。韦氏自然不肯承认下毒重伤李显,痛哭流涕的跪在武曌面前喊冤。武曌不为所动,直接命人将审问的卷宗扔给韦氏,上面详细的记录着韦氏十多年来所做的每一件恶事。韦氏尚未看完便瘫软在地上,背上渗出的冷汗打湿了单薄的衣衫。
武曌看着韦氏狼狈的模样冷哼一声,“你现在知道怕了么?光是你屡次在朕的汤药中动手脚这一项罪名,朕便可以将你凌迟处死。你的本事不小,竟然买通了朕的心腹御医李虔纵,能想到通过改变草药的分量令朕于不知不觉中衰弱下去,只不过,朕为了查清另一个人的底细,才将你留到今日。”
韦氏微微一愣,随即苦笑道:“莫非皇上担心王爷意图谋反,因此故意留下我来试探王爷?”
武曌冷笑一声,不置可否。韦氏想到李显多年来对她的包容和体谅,终于悲伤的落下眼泪,“皇上还是不了解王爷,他或许的确并不适合做一位君临天下的帝王,但他却是一位好丈夫、好父亲。无论皇上是否相信我,我都没有做过伤害王爷的事!”
武曌冷声道:“你的胆子倒是不小,竟敢私自品评朕对自己儿子的看法。平心而论,你也算是一位颇有野心的女子,只是你还不够聪明,看不清局势,竟然认为凭借你那些阴谋诡计便可以得到帝位?”
韦氏惊骇的抬起头,连连摇头道:“皇上误会了,我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肖想帝位!我之所以会做那些糊涂事,也只是想帮助王爷顺利继位而已。”
武曌站起身子,轻蔑的望着跪在自己脚边不住求饶的韦氏,“事到如今,你若是有胆量在朕的面前坦言承认自己的野心,朕还能高看你一眼。只是可惜……”武曌从内侍手捧的托盘内取来早已备好的三尺白绫扔到韦氏面前,淡然道:“朕不能继续留你这个心肠歹毒的罪人继续留在世上,看在你曾为显儿诞育血脉的情分上,朕便赐你三尺白绫,你今晚便上路吧。”
韦氏眼眶赤红的瞪着被武曌扔到自己面前的白绫,忽然仰头大笑起来,语含讥讽的叹息道:“皇上心思机敏、目光如炬,竟然早就看穿了我的心思。只是,我却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惧怕那些迂腐的老臣而不敢将皇位传给自己的爱女。说道这点,我就比皇上有胆量!我早已做好了打算,倘若有一天我大权在握,便一定要将皇位传给裹儿!我曾经答应过裹儿,一定要将世上最好的一切捧到她的面前……”
武曌凝视颠若痴狂又哭又笑的韦氏,对身旁的内侍使了个眼色,内侍心领神会,连忙走上前去用棉布堵住韦氏的嘴,“朕心中有何打算,又何须向旁人解释?朕会让两名内侍用白绫送你上路,虽然无法令逝者重生,但至少对他的至亲也算有个交代。”
韦氏从武曌满含杀意的目光中早已知晓自己今日必死无疑,此时也无心挣扎,只是瘫软着身子任由内侍将她拖出紫宸殿。直到两名内侍将白绫缠绕在韦氏脖颈上,用力拉紧白绫之时,韦氏才忽然发现原来窒息而死竟是这般痛苦。韦氏难过的扭动着身子,挣扎之间折断了修长的指甲。在失去意识前韦氏忽然想起武曌最后对她所说的话,恍然想起那个多年前自己曾经命人害死的男婴以及那位伤心欲绝的母亲。
韦氏双目圆睁,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明白了武曌的用意。原来皇上故意用这样的方式将她处死,是为了替安平郡王报仇雪恨。只可惜韦氏直到气绝人亡也未曾想通,为何皇上在派人缢死她以前不再多加一杯毒酒给她。
当韦氏被处死的消息传回抹云楼时,正在作画的暮朝画笔微顿,在宣纸上留下一个突兀的墨点,毁了一幅上好的山水画。
小莲心疼的摇头叹道:“这么好的一幅山水,竟然就这么毁了,实在是太可惜了!正所谓善恶到头终有报,如今韦氏已经被皇上处死,也算是为安平郡王报了仇,主子应该高兴才是,为何却依旧闷闷不乐?”
暮朝黛眉微蹙,摇头苦笑道:“楠儿已经不在了,杀了韦氏又能如何,只不过可以让活着的人出口气而已。”
当天夜里,暮朝便返回空间内,默默的站在楠儿的棺木前出了半晌神。
m打量着暮朝的神色,摇头叹息道:“我还以为你在与琮儿相认以后,已经能够放下楠儿的死了,没想到直至今日你却依然这般伤心。”
暮朝洁白的手指隔着水晶棺轻轻勾勒着楠儿稚嫩的面容,轻声低语道:“其实你说的并没有错。当我知晓琮儿才是我的亲生骨肉的时,我的确欣喜若狂,甚至暗自庆幸当初他被暮枫带走,不仅躲过一劫,而且平安幸福的生活在世上。倘若我不曾知晓琮儿的存在,只怕我今日依然不会让韦氏如此痛快的死去。”
暮朝轻叹一声,缓缓说道:“可是每当我看着琮儿开心的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时,我却不由自主的想起楠儿那个可怜的孩子。是的,无论楠儿出身如何,我都已经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