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仆仆、面容憔悴的秦府管家张平颤抖着身子跪在暮朝面前,只唤了一声“二小姐”,便哽咽难言,一向刚强豪爽的汉子竟然红了眼眶,滚下两滴热泪来。
暮朝拧紧眉头,不自觉的站起身子,目光灼灼的盯着张平,急切的问道:“你怎么忽然赶来湖州寻我了?可是家中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张平擦了擦眼泪,沉声道:“是大小姐……”
暮朝心中一凛,忽然感到一阵心慌意乱,竟连声音也有些颤抖起来,“姐姐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快说啊!”
张平眼眶一红,勉强忍住眼泪,悲伤的开口说道:“大小姐于半月前忽发重疾,遍请洛阳名医皆束手无策,当天夜里就病逝了……属下对不起大小姐……”
暮朝惊愕的瞪大双眼,咬牙切齿的反驳道:“你胡说!这绝不可能!”
当听到暮枫过世的消息时,暮朝气恼万分,心中暗讨一个机械人怎会染病过世?再想到暮枫曾经和她开过的玩笑,想到暮枫多次以这样装死的把戏来引起她的关注,暮朝更加肯定暮枫此次一定是由于担心自己觉察到她的算计与利用,进而找她算账,因此才先下手为强,竟然闹出这么一手来博取自己的同情。
李隆基与张易之见暮朝脸色苍白如纸,纤细的身子竟有些微微颤抖,思及暮朝近来的身体状况,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李隆基上前欲扶住暮朝的手臂,然而想到如今暮朝对他的靠近与碰触颇为排斥,于是又生生收回已经伸出的右手,柔声劝道:“我知道你心中难过,但是无论如何,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若是你因为悲痛过度而伤到自己,岂不是让已逝的人有所牵挂,走也走得不安心?”
而一直与李隆基针锋相对的张易之却破天荒的极为赞同他的观点,“凡事皆没有你的身体康健来的重要。想想那些你曾经救治过以及你未来将要救治的百姓们,你若是不在意自己的身子,将自己累倒了,岂不是让百姓们少了一位人品贵重、医术极佳的大夫?”
然而这些暮朝平日也十分赞同的道理如今却是无法令她有半分安慰,暮朝只觉得自己近来越发不对劲儿的身子与突如其来的噩耗令她无比烦躁,她好想大哭,又很想大笑,而她最想做的事情却是站在暮枫面前,将这个始作俑者狠狠的掐死!
暮朝费了极大的心力才勉强控制住近来越来越暴躁多变的脾气,垂下眼帘掩饰住眼中一闪而过的恼怒,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我要即刻赶回洛阳,去见她。”
张平闻言心中一酸,想到不久之前大小姐还派遣自己前往长安给二小姐送去生辰贺礼,二小姐还欣喜的应诺要于年底前赶回家中,与大小姐一起共度新年。又有谁能料到,短短时日,却已物是人为。本应欢喜温馨的团聚却变成凄惨悲凉的永诀。
李隆基与张易之看着暮朝苍白的脸色与黯然的双眼,以为她心中悲痛至极,也觉得有些心酸,不约而同的说道:“我陪你一起回秦府。”
两人语毕,皆有些惊讶的望着对方,随即又立即转开头去,关切的望着暮朝。
暮朝知道以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若要一个人跟随张平赶回洛阳,李隆基与张易之也绝对不会同意。即使勉为其难的答应自己,恐怕也会暗中跟来,反而更加麻烦。
暮朝揉了揉胀痛的额头,低声道:“咱们赶紧收拾一下,用了早膳后便动身吧。”
由于暮朝体弱,张易之与李隆基皆不准许她骑马,坚持要她乘坐马车。虽然日夜赶路,待到洛阳之时也花费了不少时日。
暮朝望着正厅中放置的棺木,冷声问道:“是谁让你们盖棺的?给我打开它。”
张平心中一酸,沉声解释道:“大小姐知道二小姐最爱干净,看不得脏乱腌臜的事物,大小姐怕天气炎热,待二小姐归来之时她的身子已经……因此大小姐于临终前特意命仆从在她停灵三日后便盖棺,等二小姐归来后再举行葬礼。”
暮朝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棺木,坚持道:“别让我说第二次。老实告诉你们,我压根便不信这里面躺着的会是她。她一定是闲来无事,故意和我开这个玩笑逗我玩呢!你们还不赶快动手,与我一起揭穿她的把戏,让她赶紧出来见我!”
由于暮枫与暮朝对待侍从婢女一向宽和仁爱,这些年来倒是赢得了不少随从们的忠心。原本由于大小姐过世便十分悲伤的侍从婢女们看着二小姐这幅精神恍惚的样子,俱都难过得落下眼泪,低声的啜泣声逐渐变大,令暮朝越发心烦意乱。
暮朝怒道:“好!好!好!我如今指使不动你们了是不是?你们不动手,我自己来!都给我把嘴闭上,她活的好好的呢!你们哭什么?”
众人闻听此言,更加觉得二小姐已经难过的失了神智,竟然认为大小姐尚未过世。然而他们皆是亲眼看着大小姐咽气,身体逐渐转凉变硬,又岂能相信大小姐只是在与二小姐开玩笑,依然好好的活在世间?
暮朝见众人皆用怜悯同情的目光望着自己,虽然渐渐止住了哭声,却依然无人上前帮助自己打开棺盖。暮朝气的红了眼睛,也不再说话,只是寻来工具径自动手起着棺木上的长钉。
李隆基紧紧的盯着一向温和娴雅的暮朝颠若痴狂的非要坚持开棺验尸,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他很想把她好好保护起来,再也不让任何害她伤心的人和事出现在她的面前。
李隆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