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南宫公主平安返回汉宫,整日陪伴于王太后身旁,王太后见到日思夜想万分挂念的女儿,心情愉悦之下竟然使原本病弱的身体日渐好转,如今已经能够在南宫公主的搀扶下在殿内散步片刻,略有几分丰腴的脸颊上时常挂着愉悦的笑容。
在刘彻下旨命惠宁公主暮朝和亲匈奴以后,王太后又对暮朝再次亲热了起来,不但时常招暮朝前往长乐宫叙话,而且赏赐颇多。然而宫中之人皆知惠宁公主即将前往匈奴和亲,因此对于王太后对她的宠爱不但没有半分嫉妒,反而望向惠宁公主的眼神中多了些许怜悯与同情。
不论宫中之人背后如何议论自己,暮朝每日仍旧开开心心的过着自己的生活。无论对于心怀歉疚的王太后,还是笑里藏刀的平阳公主,暮朝都微笑以对,似乎远嫁匈奴在她眼中并非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刘彻在下达和亲旨意的第二天旁晚便来到了漪兰殿,却没有如同往日一般带着大批随从,只带了春陀一人。
刘彻一进殿中便挥退侍立在旁的宫人们,面色微沉、负手而立,深邃幽暗的双眸凝视着暮朝清澈的双眼,半晌不发一言。
暮朝闻着刘彻身上淡淡的酒气,黛眉微蹙,“皇兄可是心情不愉,怎么又饮了这么多酒?”
刘彻没有直接回答暮朝的问题,反而微微勾起唇角,轻笑道:“此时此刻,朕的心情如何并不重要。但朕却十分好奇,面对日渐临近的婚期,你怎么还能心境平和的面对汉宫中的每一个人?”
看着暮朝脸上风轻云淡的笑容,刘彻嗤笑一声,不屑道:“想好了再回话。别尽拿些不找边际的借口和谎言来欺骗和敷衍朕,难道你对于朕的旨意、母后的偏心、平阳公主的针对、南宫公主的利用便没有半分怨怼与不满么?”
暮朝沉默片刻,轻叹道:“我原本便不是母后的亲生女儿,又与皇室没有任何血缘亲情可言,母后疼爱自己的女儿,希望我前往匈奴和亲,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皇兄为了大汉的江山社稷做出这个决定更是理所应当。你们不过是做了应做之事,倘若易地而处,只怕我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因此,也无所怨。”
刘彻眼中微光一闪,“汉宫之中可有你留恋不舍之人?”
暮朝认真的想了想,又摇头道:“相聚分离理应顺其自然,我的确会想念很多人,但却并不到留恋不舍的程度。”
刘彻凝视着暮朝坦然的笑容,幽幽言道:“既无怨怼,也无不舍,想不到暮朝还是一个如此洒脱之人。不知究竟什么样的人才会真正走入你的心中,令你或悲或喜、或牵挂或怀念?”
暮朝闻言愣然半晌,莞尔一笑,没有多言。
刘彻望着暮朝淡然的笑脸,只觉得她脸上的神情与记忆中的阿娇愈发相似。刘彻忽然说道:“你送给朕的曲谱,朕很是喜欢。如今离别在即,朕希望能与你合奏一曲,就算为你践行了吧。”
暮朝笑道:“这自然好,我还未曾听闻皇兄演奏此曲,没想到今日竟然可以一饱耳福。”
刘彻站起身,取来漪兰殿内的一把四弦古琴,随手拨了几下琴弦,感叹道:“如此好琴,竟然这样被你闲置于一旁,实在可惜。它陪伴了你这么多时日,今日终于得以琴音悦人,也算与你缘分不浅。”
暮朝见刘彻备好古琴,也将自己的竹箫取来,两人相视一笑,很有默契的共同演奏起婉转悠扬的故乡吟。古琴声音低沉,绵厚悠远;竹箫声音清冽,澄澈甘美,两人虽为第一次合奏,但却好似心意相通配合得默契十足,仿佛共同演绎过千百遍一般流畅娴熟。
殿外的宫人们听到殿内传出的美妙乐曲,对于陛下竟然与惠宁公主琴箫合奏惊诧不已。
雨薇听着听着,眼眶竟然有些微微发酸。不知为何,她竟然想起了久违的故乡,想起自幼玩耍的山坡上漫山遍野的雏菊花。雨薇想着惠宁公主以往的境遇以及未来的命运,一向冷硬的心肠竟然划过一丝不忍。雨薇模模糊糊的想着,或许惠宁公主此时的心情并不像外表看来那样平静,即将远嫁匈奴的她一定也十分思念家乡吧。倘若能够选择,又有哪个女子愿意离乡背井远嫁他方呢!
曲声渐歇,刘彻起身走到暮朝身畔,望着暮朝清澈的双眸中倒影着自己的身影,心中微动,伸出右手轻轻抚了抚暮朝的柔顺的长发,修长的手指划过暮朝白皙的面颊,几欲抚上那浅绯色的唇瓣。
刘彻不知想到了什么,高大的身子忽然一震,猛的撤回自己的右手,同时向后退了三四步。刘彻回忆着自己刚刚的行为,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想法,他竟然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在他面前的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阿娇。
刘彻幽暗的双眸风云顿起,愈发晦暗不明。刘彻冷然凝望暮朝半晌,不发一言的转身离去。
刘彻脚步飞快,心中却一片纷乱。刘彻想到昏迷不醒的阿娇以及身份成迷的暮朝,想起她们之间看似毫不相关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刘彻很想不顾一切的留下暮朝,将这纷扰的一切查证清楚。然而想到如今大汉与匈奴之间微妙的关系以及一触即发的形势,刘彻又勉强自己将心中的疑惑与不甘强行压下。
刘彻双眼利芒一闪,微抿的唇角显示着某种决心。无论如何,今时今日,暮朝绝对不能是阿娇,她只能是暮朝,只能是一个普通的汉女,由于自己的恩典被册封为公主,即将和亲匈奴的普通女子。
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