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清生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头见花弄站在院子门口,眉宇间却有一股忧愁之色,祝清生原本喜悦的心顿时凉了大半,迟疑道:“二小姐,素心姐姐醒来怎么样了?”
花弄惆怅黯然,慢慢道:“素心姐姐情况不是很好,你师父都没有办法了。”
祝清生心底一沉,虽然早几日便会想到有这种结果,但此刻听到依然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失落和伤痛,他知道现在难过无用,强打起精神,道:“二小姐,那咱们去看看素心姐姐吧。”
花弄点了点头,等祝清生过来挽住他的手臂,轻轻道:“臭小子,你说等我快要离开人世的时候,我会是什么样子呢?”
祝清生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胸腔中生起一股悲凉和迷茫之意,是啊,人终有一死,逃不过生死离别,哪怕修为再高,也只不过比普通人多活几十年而已,到时一切权功名势,喜怒悲欢都会随着一捧黄土埋入地下,在永恒的时间里静静沉睡。
他默默走着,良久才说道:“二小姐,我们都会离开这尘世的,我衷心希望你长命百岁,离开的时候快乐无忧,想着这一生虽然有些过错,却不会让自己后悔,没有什么遗憾和牵挂的离开。”
花弄握着他的手臂,轻轻叹道:“臭小子,你说的很好,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我希望我离开的时候,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那时候我还会有一些儿女子孙,说不定还有一个孙女和现在的我差不多大,那时候我吩咐好离世后的事情,也不让他们在打扰我,就在阳光下安静平和的离开。”
祝清生心中如堵,他以为从未接触过这么多事,总觉得衰老离去离他那么远,现在却觉得,原来死亡就在身边,无时无刻的发生着。
他们来到素心养伤的院子,却见院中的空地,她坐在一张藤椅上,双手合握放在腿上,闭着眼睛在享受温暖明媚的阳光,她衣裙如雪,肌肤莹白,一头秀发披散在肩后,让人感到美好而又自然,只想静静地看着她,她听见他们来到,睁开眼睛对她们微微一笑:“你们来了。”笑容温和清澈,就像初次见到她一样,始终没有杂质。
祝清生鼻头一酸,两行泪差点流出,他多希望时光能够停留在此刻啊,就让素心一直这么静静地坐在这里,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上天总是那么不公,如此对待一个单纯如冰雪,痴心守候的女子。
花弄轻轻道:“姐姐,你醒了。我有件事要和你说,我师父用我们门派的秘术,将他生前的模样还原出来了,虽然时隔二十多年,尸气早已深入骨髓,但那晚以后,尸气和阴气散尽,比以前好多了。”
花弄叹道:“多谢妹妹了,他死后活的这么劳累,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只是他害了你们这么多人,真的是过意不去。”她话里依然充满了后悔和内疚,始终无法原谅自己。
“不,错的人是我啊,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当年要不是我,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余莘苍老而又充满悔意的声音传来,他坐在木轮椅上,被花夫人慢慢推进来。
经此死里逃生,余莘原本富态的身子迅速消瘦,眼下只有九十多斤,面容黯然焦黄,再无当初面色红润,双目炯炯有神的模样,他满是悔恨和自责,道:“这件事我二十多年来,日日夜夜挂在心上,时常半夜惊醒,常自悔恨不安,对不起你,对不起他,对不起我的女儿,更对不起那些无故死掉的人。”
花夫人凄然道:“父亲,你、你这又是何苦呢?”
余莘自责道:“当年我犯下的罪,现在后悔也晚了,这件事在我肚子里藏了二十多年,我想向人忏悔,可始终没有这个勇气,正好你们都在这里,我便交待清楚,免得我老去了,这件事还要随着我埋在地下。”
“余员外能有此想法,真是可敬可叹,虽然已经犯错,可现在悔过终究不晚。”费雨秋声音传来,他和司马元及抬着一个担架,上面有个二十多岁年轻人的尸体,毛发枯干,满身皮肤沉暗焦黄,干干瘦瘦,不过依然从分明的五官中看出,此人生前俊郎儒雅,英姿不凡。
素心见此见此心神震动,原本宁和的脸容中陡然失色,又是凄楚又是欢悦,颤声道:“是他,虽然二十多年过去了,可他的面貌依旧没变。”
祝清生这才知道,原来这个俊朗儒雅的尸体,竟然就是那个凶恶狰狞的尸魔,前后判若两人,不过也是那道南疆降头作祟,将他变成了那副凶狠狰狞的怪模样,好在现在尸气和阴气尽除,他再也不用受此劳累,一直安心沉睡了。
花夫人泪水夺眶而出,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南谣仙子慢慢走来,看着在场的几人,其中爱恨纠葛,冤孽是非,实在是难理难分。
余莘看见那具尸体,满是自责和痛苦之意,慢慢道:“孩子,我对不起你,这些年来把你耽误,真的是好生过意不去。”这句话是对花夫人说呢,还是对素心说呢,或者是对两个人说的吧。
余莘定了定心神,对素心说:“孩子,我对不起你,你可知道他原来的名字叫什么,他姓许,名为晚阳,是南疆苗族人,在他们苗话的姓则是刚俊,他少年时逃难来到这里,凭着他们苗族对草药辨认的天赋,和坚韧乐观的性子,很快在这里安定下来。”
“许晚阳,许晚阳……”素心内心大痛,想不到二十多年过去了,她才知道知道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