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正是江南一带的梅雨季节,雨势持续不断,进了两湖之地更是如此。
祝清生暗暗叫苦,湿润温和的雨珠不停地向他扑面打来,顺着脸颊、脖颈向体内流去,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极是难受。
此时他正策马奔驰在湖北一处的官道上,两侧风声呼啸,大雨倾盆,马蹄每一次的踏下,裤管上都会溅起星星点点的泥痕,随后便会被落下的雨水冲刷干净。祝清生缩紧了身子,即使他揣着白玉尺,又披着一层厚厚的蓑衣蓑帽,也渐渐感到有些抗不住了,手脚都已经凉透,何况他们为了赶路,已经日夜不停的赶了两天一夜。
转头向右前方看去,师父司马元及骑在马上低头沉吟不语,似是在想些什么东西,他没穿什么蓑衣蓑帽,还是一身青灰色的单衣布衫,密集的雨珠落到他身前三尺的时候,被自然流出的纯阳真气蒸腾的一干二净,所以赶了这么久的路,别说身上的头发衣角了,连坐下的黑马也丝毫未湿。
祝清生看的又是佩服又是羡慕,自己不知道练到什么时候,才会有师父这般高深的功力。不过自从九江城一系列的事情之后,感觉自己功力隐隐又进了一层,比刚入九江城时强多了。
不过即便如此,依旧抵抗不了这般的强风暴雨。
眯着眼睛向前方眺望,朦朦胧的雨幕中,隐隐看到一根旗杆高高竖起,一面布幡随风飘摇,上面黑墨写了一个大字,似是个“驿”字,祝清生大喜道:“师父,前面有个驿站,我们去那里歇息一下吧。”
司马元及鼻尖轻嗅了两下,眉头微皱,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说了两个字:“好吧。”
雨势越来越大了,师徒两人加快马力,终于到了那家驿站旁边,门口两扇木门大大开着,可能是外面雨声太大,驿站里面竟没传来一点声音,显得静悄悄的,一侧的马厩已栓了三批矮壮寻常的黄马,在安安静静的吃着草料。
司马元及和祝清生翻身下马,牵到马厩里拴上,只听司马元及淡淡说道:“清儿,你看看这三匹马怎么样?”
祝清生瞧了一眼,便说:“这就是三批普通的……”话说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对,要是这三匹马普普通通,师父也不会特意问自己啊,于是打起精神来,向这三匹马仔细看去。
这三匹黄马再怎么看,就是寻常的马匹啊,大街上随便一找,都能找出相同的来。祝清生正想问问师父,突然发现了一点点的不对,这三批黄马较为寻常的马较矮,一双眼睛又明又亮,躯干健硕,四肢也较为粗壮,鬃毛柔顺,却显得异常黝黑,好像是被人特意染成的,若不是贴近了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祝清生迟疑道:“师父,这三匹马个矮健壮,显然是跑长力的好马,只是却被人伪装起来了,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司马元及露出一丝赞许的神色,道:“你说的不错,这三匹马是蒙古马,还是蒙古马中上等的好马,蒙古马个头较矮,四肢健壮,生活在寒冷的大草原上,极为吃苦耐劳,是赶长路的最好选择。”
祝清生突然间明白了,却又感到满头的疑惑:“师父,原来你是让我看这个,可是蒙古的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这里可是湖北,和蒙古几千里路呢。”
司马元及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事情有点不对,多多小心,我们进去吧。”
祝清生点头应是,跟在师父后面走进客栈,只见店里空空荡荡,东西两面的窗户直直敞着,东边靠墙的桌子上,正坐了三个中年汉子,身形中等,一身青黑色布衣打扮,完全的庄稼汉子模样,都在埋着头喝茶,看不清脸貌。
在中间的桌子上,一个精瘦的汉子旁若无人,正在大吃大喝,桌子上摆了四五样菜,一把黝黑的长枪就倚在桌边,只是枪头蒙上了一层布。
东北角的桌子坐了一个文质彬彬的文士,二十五六岁,灰色纶巾长衫,眉毛细长,嘴唇微薄,形貌儒雅清朗,腰间悬了一块翠绿的玉佩,瞧起来不是凡物,桌上只摆了一壶清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他极为优雅的端了一杯,轻轻抿了一口。
这文士察觉祝清生看来,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自然洒脱的气质便在这一瞬间流露了出来。
祝清生知道常看人家不好,急忙转过头来,想要招呼店家掩饰下尴尬,却发现柜台空空无人,店家和小二都不在。正想高声大喊,却听见师父极轻极轻的说:“不要大喊,我们就在这张桌子坐下。”
师父的声音极为轻淡,祝清生就在旁边也几乎听不见,更不用说其他的五人了。祝清生虽然疑惑,但知道师父自有安排,便乖乖的在旁边桌子坐下。
桌上还有着一壶清茶,司马元及倒了两杯,一杯递给了祝清生,一杯放到了自己面前。
就在师父递茶收手的时候,祝清生已然发现桌子上多了一道用清水画成的符箓,整体如同一个圆形的“静”字,正是茅山符箓中的“安静符”。
这道符箓相传是茅山当年一位顽劣的弟子所创,性格好动多话,经常在师兄弟静思打坐的时候说来说去,吵得大家极不安宁,祖师爷也没少罚他,有一次他吃够了苦头,灵光一闪,忽然创出一道“安静符”来,只要画成生效,就可以隔绝一丈以内的所有声音,一丈以内的声音传不出去,一丈以外的声音也传不进来,具体功效,要看施咒者功力而言。凭着此咒,果然再也吵不到旁人,祖师爷听不到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