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妹一行人在雾气昭昭中给迎春送葬,一想到今生今世再也无法见到贾府二小姐的音容笑貌,司棋和桑妈妈哭得肝肠寸断。两人似乎感觉到迎春就躲在浓雾之中,一如往日那般轻轻浅笑,目光温柔如水……她似乎并没有逝去,而是躲在了某个再也无法寻觅的地方……
往事一幕幕滑过,司棋和桑妈妈悲痛不能抑制,哭得嗓子嘶哑,喉咙里一阵阵血腥气上涌。眼泪如同泉水般涌流不止。
高妈和小妹见两人哭得实在伤痛,急忙过去安慰道:“可不敢这么伤心!迎春小姐看见了走得也不安心,再则你们的身子要紧!”
二人劝了半天,桑妈妈和司棋方好些。
这边就有人高声叫道:“吉时已到!起灵!”话音刚落,几个壮汉就抬起了棺椁,准备放入狭小的墓室之中。司棋和桑妈忍不住又痛哭起来。
小妹一边流泪一边费力搀扶二人,心里焦灼异常:贾府的三小姐,贾探春特地嘱咐她说要来给贾迎春送行,怎么到这个时候还不见?下葬的时辰是事先算好的,一分不能差!她若是再不来,可一切都晚了。
她不知道,探春此刻正在马车里心急如焚。自从得知迎春死讯后,探春这两天日日以泪洗面,眼皮都哭得红肿,难以见人。她索性就命人紧锁了秋爽斋的大门,一律不见外客。
这当中,贾母曾派鸳鸯来请她过去说笑解闷,探春也推拒了,只说这两日变天受了风寒,怕把病气过给老太太。鸳鸯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两人说起迎春又偷偷哭了一场。鸳鸯说到道:“说起来也是奇怪,老太太平日不怎么提起二姑娘,这几日却总是念叨,说是许久没有见过二丫头了,叫天好了派人好歹接过来聚一会子也好……还说这几日总是无故心口疼……”
探春听了,哭道:“怎么说也是在老太太跟前长大的亲孙女儿,如今年纪轻轻就亡故了,老太太自然是有感应的!”
二人痛快哭了一会儿,探春就命待书伺候鸳鸯重新洗脸梳妆,又叮嘱道:“话语神情里可千万别走漏了风声,别看老太太年纪大了,且是精明……”鸳鸯忙答应着,收拾利索了就匆匆走了。这里剩下探春自己伤心,待书早已经规劝了多少遍也不管用,只得默默站在一边陪着垂泪。
鸳鸯走了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有人敲门。探春命人打开门一看才知道是鸳鸯派人送了一篓子银炭过来。探春疑惑道:“她好好地送这东西做什么?”
待书忙道:“姑娘,今年天冷得早,咱们府里的炭还没有来呢。想是鸳鸯姐姐来了觉出咱们这里像冰窟窿一样,怕把小姐冻坏了,这才偷偷把老太太屋里的炭给送过来一些……”
探春听了就点头说道:“鸳鸯有心了!不过我也并没有感觉到狠冷,再说,我现在是心里像是冻了冰一样冷,身上倒不觉得怎样……”
待书无言以对,只得吩咐小丫鬟去点上火盆端进来。小丫头答应一声就急忙出去了。不一会儿功夫,就端了燃烧得正旺的火盆进来。这样狠狠烤了一时,屋子里方有了暖气。
这时候也是正午十分了,外头就有人通传说二奶奶那里的平儿姑娘来了。探春一听就知道是迎春的事情有消息了,急忙让人快请进来。一时间平儿进来,只见她身上穿着家常小袄,外头又披了厚厚一件斗篷。一进屋子平儿就感觉一股暖香袭人。她勉强笑了一声道:“这里可是暖和。”
探春苦笑一声道:“这是刚刚鸳鸯姐姐送了一篓子炭过来,这不是才点上火盆。”
平儿便点头道:“可是,今年不知为什么雪落得这么早,让人措手不及!咱们府里除了老太太并两位太太屋子里,还有宝二爷和林姑娘屋子里,别人是冻着呢……”
探春并不理会炭不炭的事情,只是着急问道:“怎么样?有消息了没有?”
平儿自然知道探春急得是什么,忙低声道:“有消息了。今天一大早晴雯就过来回话,说是已经找人算好了日子,明天早上就出殡……”
“明天一大早……”探春喃喃重复了一句,眼泪不觉又是流了满腮满脸,“这么着急么?”
“是,说是今早让二小姐入土为安。况且现在二小姐还停在人家睡觉的屋子里,实在是多有不便!最近这两日天冷还好,若是雪化了,恐怕二小姐也放不住……”平儿哽咽道。
“二姐姐平日里对人最是和气,从不与人争长论短,我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会是这个结局,到最后连个停灵的地方都没有!”探春越说越伤心,到最后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伏在平儿怀里痛哭起来。
平儿这几日也因为香菱、秋桐一干人弄得满心难受,此刻被探春一引,她再也撑不住,抱着探春也痛哭起来。待书在一边手足无措,她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得也陪着哭起来。
正在屋子里三人哭得昏天黑地的时候,门外就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人还未进来,就听人有人在外面问道:“这好好的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子?”话声一落,便见门帘一动,有一人领着两个丫鬟走了进来,正是李纨和她的两个丫头素云、碧月进来了。
屋子里探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自然顾不得理会李纨。平儿也是满脸泪痕,抱着探春不得起身。只有待书急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过来请李纨坐。
李纨见两人哭得实在伤心,惊疑不定,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哭得这么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