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又奉命操持贾母的丧事。她忙碌了半天,只到都收拾利索了,这才想起好半天没见着鸳鸯了。
她急忙就问道:“鸳鸯呢?她去哪里了?怎么半天也不见人?”
有丫头便忙回道:“鸳鸯姐姐不是去里屋去了?”
王熙凤听了便急忙叫人去请了她出来,只说是有事情要向她请教。
哪料那丫头子刚刚进了里屋,便惨叫道:“鸳鸯姐姐,你……你……啊……二奶奶……快……快来……”
王熙凤一听小丫头声音凄惨,心里顿时大叫不妙,忙招呼人就往里屋走去。
她才走了没两步,便见刚才进屋去的小丫头子魂飞魄散地飞快跑了出来。
那小丫头一见王熙凤,急忙跪在地上,失声惊叫道:“奶奶,奶奶,鸳鸯姐姐她,她,她吊死了……”
王熙凤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几步就扶着人冲进了屋子里。一进门便见眼前房梁上果然直挺挺吊着一个人,正是鸳鸯。
王熙凤吓得手脚发软,忙死死扶着身边的小丫头,又吩咐人赶紧把鸳鸯放下来。
可进来的都是些个年轻的小丫头,谁有胆子上去去放人?况且她们也没力气。
众人惊叫纷乱,忙又出去找了几个身强力壮且胆子大的婆子进来,费了半天功夫,这才把鸳鸯给放了下来。
可再看鸳鸯,只见她身子都已经凉透了,脸色青紫,舌头伸出来几尺长,样子甚是骇人。
王熙凤一见鸳鸯这样貌,心里又怕又痛,眼泪止不住就哗哗流下来。
她抚尸大哭,道:“好姐姐,你怎么就这般想不开?你才多大的年纪?你还没有开始活呢,这就走了?你至忠至孝,我们谁也不如你啊……”
她痛哭了半天,另一头暖阁里的袭人和麝月秋纹等人听着动静不对,也都赶过来。众人见到鸳鸯的惨状,忍不住也都跟着一起痛哭了一场。
王熙凤这里便叫人又买了棺椁,安置好了鸳鸯,把她和老太太并列放在一起,准备一同安葬。
不多时,整个贾府都知道鸳鸯以身殉主,一脖子吊死跟着贾母去了。旁人还都慨叹鸳鸯忠烈,唯有贾赦气得跺脚大骂道:“娘的,什么东西,倒是有点儿志气,知道我必定不会放过她,早早就寻了死路,倒是可怜了她那副好模样!”
此时却有不少老亲得知了贾母的死讯,纷纷都赶来奔丧。王熙凤只得强忍了悲痛,亲自前去迎接。
没料到贾母生前认识的诸多豪门旧友都知道了消息,也都驱车前来送行。竟然连宫里也派来人前来吊丧。
顿时,沉寂了许久的荣宁家突然又再次喧闹起来。乱哄哄来往的都是些当朝权贵,把个白布遮盖的荣国府挤了个水泄不通。
这可是大出贾府众人意料之外,王夫人顾不得浑身疼痛,急忙就收拾好了身上,亲自出来迎接各方的宾朋。王熙凤也咬牙强打精神,和王夫人一起迎来送往。
这么一来,先前预备的东西就远远不够了,且连各处忙乱的人手也是差的远。
一时间这个才烧上水,那里就叫她快去预备烧纸。那个方去拿东西,这里又叫她去扫院子……人人都如同没头的苍蝇一般四处乱撞,把个贾府搞得人仰马翻。
更为麻烦的是,贾府帐上已经没有银钱了。鸳鸯倒是给了凤姐儿三千两银票,可是这点子钱如今哪里够?王夫人、贾政等人又都是好面子的人,事事都要好的,因此这些钱眨眼之间就从手上流走了。
凤姐儿急得直跺脚,忙拉了王夫人在一边,低声回禀道:“太太,咱们没有钱了……”
王夫人吃惊道:“怎么,公账上没钱了不曾?”
王熙凤点头称是,王夫人便皱眉问道:“怎么就没钱了?这府里不都是你在管?钱都哪里去了?你是管家主事儿的,我只要看着老太太风光入葬,别的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去!”
凤姐儿听了太太这一番话,不由得又是心寒又是生气,忙回道:“太太,咱们贾府的那些个买卖早就都萧条了,就是那几个庄子,这两年也是连连亏损,咱们早就是揭不开锅了,太太不知道?就是如今这办事儿的钱还都是老太太预先留出来的三千两银子,太太叫我怎么办?”
王夫人听了便冷笑道:“这府里一向是你在当家,有钱没钱你别和我说,难道我给你变出钱来?事情该怎么办,你心里有数,都说你二奶奶精明强干,如今也只能由你想办法了。再则说,你当家这许多年,你从公中得了多少好处?如今也该拿出来用用了,别丢了贾府的脸面,也别丢了你自己的脸面!”
说罢,王夫人扭头就走。走了没几步,却又回头冷声道:“你别打老太太东西的主意,多少眼睛看着呢,别到时候叫人和你闹!”
王夫人冷冷说了这几句,这才扭身走了。王熙凤只气得呆在原地不住颤抖:王夫人这话狠,心更狠!
正在她这里生气的时候,偏那王善保家的又来了,她远远见到王熙凤,大声儿就叫道:“原来二奶奶在这里躲清闲!大太太可是把你好找!前头水也没有,茶也没有,太太叫问你一句,你究竟是怎么办事儿的,咱们府多少年的面子都被二奶奶一回就给丢光了!来的那些个贵妇们都对咱们冷嘲热讽呢!太太气得不行,叫你快点子过去呢!”
说罢,那王善保家的扭头就走,再也不看她一眼。
王熙凤这里气得嗓子眼儿里一阵阵直冒腥气,由不得一张口就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