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妈妈领着司棋和小妹到了一处破败的房屋前,小妹正暗自惊疑,桑妈就掀开了帘子,低声叫道:“小姐,小姐,你看是谁来了?”
帘子才一开,立时就有一股潮湿的霉气扑鼻而来。小妹和司棋立刻就皱起眉头:这孙家如此穷酸?就是贾府下人的住处也不会如此破败!
两人听见桑妈招呼小姐,心中一惊,随即大痛:难道说迎春居然会住在这种地方?这里怎么住人?
“是桑妈妈来了?”屋子里有人回答。
小妹对这个声音不熟悉,司棋确是熟悉无比!她一听见这个声音眼泪就止不住流下来。
小妹借着屋内昏暗的光线凝神细看:只见一个身穿旧衣的丫鬟走了过来。这丫鬟眉目清秀,只是她脸上有几处乌青,看得人有些害怕。
“绣桔,绣桔,是你么?”司棋那边已经忍不住捂着嘴哭起来。原来这丫鬟正是迎春的陪嫁丫鬟之一:绣桔。
“绣桔,你怎么住在这种地方?你的脸是怎么了?是谁打你了?”司棋忍不住一把就搂住绣桔痛哭起来。
众人也心里伤痛,忍不住低头落泪。桑妈妈强忍伤心,劝道:“姑娘且小声些,看叫人听见!”
司棋哭道:“还怕什么人听见?我贾府的千金小姐,身份如何尊贵?怎地到了这穷酸地方还要受刻薄?我今天非要……”司棋一句话没说完,早被绣桔捂住了她的嘴。
只见绣桔满脸惊恐,颤声哀求道:“姑奶奶,你千万不敢声张!若是让人听见偷偷告诉那个畜牲,小姐又要倒霉了……”
司棋一听绣桔提起迎春,急忙扒开她的手,急切问道:“咱们小姐呢?咱们小姐在哪里?”
绣桔指指里屋,低声道:“小姐这几天有些不舒服,正在里面躺着呢!”
司棋一听拔脚就往里边冲去。小妹和绣桔也急忙跟着就去了里屋,桑妈妈和李妈妈就呆在外面看门。小妹一看到里屋的情景,胸脯立刻气得起伏不定,紧咬着手帕强忍着不敢哭出声音,泪水却扑簌簌流了下来。司棋却早就扑在床上,紧紧搂着迎春泣不成声了。
只见里屋连个窗户都没有,更加的狭小潮湿,堪堪只容下一铺土炕,炕上铺着破席,席子上是精薄的褥子,褥子上躺着一个皮包骨的女人。她头发披散着,面孔苍白,双眼紧闭,露在薄被外的双手枯瘦如同鸡爪一般。这个女子,正是煊赫了近百年的贾府的女儿:贾迎春。
司棋搂着迎春哽咽难言,她怎么也料不到,才短短几个月未见,往日温柔美丽的女主人居然成了这么一副奄奄待毙的模样。
几人见了迎春无不伤心落泪,司棋更是痛哭得肝肠寸断,眼泪如同泄闸的洪水般泛滥,不一刻功夫就湿透了手帕,湿透了衣襟。
小妹强忍悲痛来拽司棋,口里劝道:“司棋,你不要这样,看小姐跟着你伤心!”一语未毕,眼泪已经流了满脸。
司棋高大丰满,小妹用尽力气也拽她不起。绣桔急忙也哭着过来帮忙,两人使出全身力气好容易才把司棋拉起来。
司棋两眼死死盯着迎春,哭道:“才几个月不见,小姐……怎么有这么狠心的人……”她哭得瘫坐在地上,却又爬到炕边抓了迎春一只干枯的手痛哭起来。
迎春手僵硬冰冷,只如死人的手掌一般。司棋不由想起往日迎春的手来:迎春的手生得极美!十指修长,皮肤洁白光滑,摸在手里柔软细腻。再看看此刻如同干尸的手,司棋痛断肝肠,眼前一黑就昏厥过去。
小妹和绣桔惊呼一声,急忙死死搂住司棋,使劲儿掐她人中,直到人中都快掐破了,司棋这才缓过气来。
众人这一番纷乱,终于把迎春吵醒。她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细缝,恍惚问道:“是谁来了?我这是在哪里?”她声音低沉,几不可闻。
绣桔一眼见到迎春嘴唇微动,急忙道:“是小姐醒来了!”
司棋一听,一把掼开她们两人,忙扑到炕前,低声道:“小姐,是我啊,我是司棋!我来看你了!”
“司棋?你是司棋么?”迎春一听见司棋的名字,立即使劲儿睁大了眼睛,极力想要瞧清司棋的模样,可惜她目光迷离,眼前只见模模糊糊一个人影儿,怎么也看不清司棋的相貌。
“司棋!你终于还是肯来看我了……我以为你一直怪我,不肯来见我……”迎春说了没几句话就喘的厉害,她伸出一只干枯的手,费力地抚摸着司棋的脸庞。
“你终是来看我了!我就要走了……你能来送我……我……很是高兴……”迎春断断续续说道,目光有些涣散。
小妹偷偷问绣桔:“妹妹,二小姐这是……”
绣桔低声哭道:“姓孙的那个畜牲,那个牲口!他日夜折磨小姐,每日非打即骂,还经常不许给小姐饭吃,没几个月,小姐就是这般样子了……”
“可找大夫了没有……”小妹急忙问道。
“没有,那个畜牲不许,我们也没钱……小姐陪嫁的金银首饰都被那畜牲拿走了,说是府里头老爷欠他的……”绣桔小声说道。
小妹妓橐子递给绣桔:“你快偷偷收着,好歹求桑妈妈找个大夫过来。若是银子花完了就告诉桑妈妈,让她给府里二奶奶送信儿……”小妹低声嘱咐。
“好的,我知道了!”绣桔低声抽泣着答应道。
“对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伺候?其它人都哪里去了?”小妹低声问道,迎春出嫁不可能只有这么一个丫头陪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