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探春出嫁前夕,荣国府内一片愁云惨雾。这倒不是因为众人舍不得她,却是因为各有各的愁肠。
第一个贾母不知怎么就突然糊涂了,口口声声叫着要人快套车送她回南边儿老家去,看情形很是骇人。
鸳鸯偷偷哭得死去活来,她听人讲过:老人临死前都是叫着要回老家去。
她如今见了贾母这情形,心里就知道贾母这才估计是不大好。林黛玉在一边见了老太太这样,早就哭得泪人相似,拉着贾母的手只顾哽咽。
鸳鸯见黛玉年幼不经事,知道她也是靠不住的,急忙便跑去找王夫人,谁知王夫人此时也正不得劲呢。
原来这日一大早薛宝钗就来过了,她先是去园子里瞧了探春一回,两人低低说了些衷肠话,又哭了一回,这才从大观园出来,先去贾母那里看了贾母并林黛玉一回,便来了王夫人这里。
宝钗说起贾母精神萎顿,又见黛玉在一旁伺候,瞧着实在是可亲可怜,再又说起探春要远嫁,宝钗便伤感起来,撑不住哭了一场。
这一哭又想起自己家里许多麻缠事儿来,特别她大嫂夏金桂如今又看上了莺儿,每日闹着说是薛蟠睡了她的丫鬟宝蟾,她手底下没有可用的人,几次三番要把莺儿要过去使唤。
这个莺儿是自幼跟着薛宝钗长大的,她怎么肯给?
因此她整日间只和夏金桂斗争不休,她母亲夹在中间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每日也是难过。
偏偏这天薛姨妈为此也气得病倒了,心口窝疼得不行,半边身子都麻了。
薛宝钗担心母亲的身子,又怨薛蟠成日没正形,又害怕莺儿被人害了性命,更加恨夏金桂心思歹毒!
她平日里在母亲跟前一点儿也不敢露出来,此时在她姨母前却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王夫人听说妹妹病了,也是急得火上房一般,心里更疼惜薛宝钗,忍不住搂住她大哭道:“我的好孩子,真是委屈了你!你也见了我这里也是乱成一锅粥,但凡能稍微好一点,我怎么肯叫你们娘们儿受这个委屈!”
王夫人这里搂着薛宝钗痛哭,底下莺儿也撑不住跟着哭开了。她这些日子活得心惊胆战,生怕宝钗和薛姨妈扛不住夏金桂闹,把自己送了出去,那她的命可真就是保不住了。
如今一见薛宝钗哭得梨花带雨,凄凄惨惨,莺儿一边哭一边就起了拙志,暗想着宝钗夹在中间难活,不如自己寻了短见,大家还活得痛快些,也不用为了自己的事情天天生气。
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肯说出来,只偷偷琢磨着如何死才得快些解脱。
莺儿实在是傻,她没想明白:夏金桂不过是找个由头故意闹事儿!即便她死了,夏金桂也能找出别的事情来逼迫这母女二人。
王夫人这里难受不说,就是王熙凤院子里也一天不得安生。
王熙凤这几日病得厉害,偏生前几日又和邢夫人生了一场大气。
原来那邢夫人前两日忽然来找凤姐儿,一进屋便哭说她娘家出了点子事情,她亲兄弟和人赌钱,因输钱急了眼,便把人给打坏了。
如今她兄弟正被押在牢里等着候审,求王熙凤给寻寻门路救人。又说人家苦主说了,只要她兄弟肯拿出几千两银子就撤了状子不告了。
她哭哭啼啼一时逼着王熙凤快去寻人救她兄弟,一时又逼着王熙凤赶紧拿钱。
王熙凤愁苦万状,哀声叹气道:“不蛮太太说,如今京城里的各路官员,谁还把咱们贾家放在眼里?即便是我派人去求了,也不过是徒惹人耻笑罢了。这几日虽然有不少人上门来,那都是看着南安太妃的面子,太太没见咱们把收的礼都马车拉着送去老太妃那里去了?至于说钱,咱们府里如今哪里还有那东西?莫说是几千两,恐怕现在整个府里划拉划拉,一百两也凑不出来呢!我哪里去给太太弄几千两去救人?”
邢夫人一听王熙凤如此说,登时便撂下脸来,怒道:“我的二奶奶!人人都说你能干,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怎么我一来求你点子事情,你就推三阻四的?倘或现在来求你的不是我,是你姑太太王夫人,你又怎么样呢?难道你也这么说不成?只怕到时候老大耳刮子都扇到你脸上了!二奶奶你这可不是吃软怕硬?”
王熙凤一听邢夫人这么说,登时又羞又臊,一张惨白的面孔都涨得通红一片。她忙就忍着气羞臊解释道:“太太,我怎么敢欺负太太?如今实情如此,我也是一点子办法也没有。太太也知道,如今咱们府里头已经快一年没有发过月钱了,如今更是连买菜买米的钱都快要没有了”
她这番话尚未说完,邢夫人便冷笑道:“你少和我哭穷!这府里自古以来就是你们姑侄两个在当家!你平白就说没钱了,钱哪里去了?我倒要问问你们这两个大家出身的贵小姐!咱们贾府从前是何等有钱,莫说几千两,就是几万两,几十万两,几百万两都不在话下!如今你倒是还好意思哭穷?贾家的钱都哪里去了?莫不是你们姑侄两个全卷回王家去了不成?”
王熙凤一听邢夫人这话,登时便气得目瞪口呆,她还不曾说出话来,便听邢夫人又开口道:“我听说前些时候你们王家也叫皇上查了,王家的人死的死,亡的亡!听说当时便是银子都运了一个多月才运完!我的妈呀,你们王家可真有钱!这钱哪里来的?莫不是都靠你们王家这些好女儿从婆家敛回去的?如今倒报应在世人眼里!要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