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捕头,精神头儿不错嘛。”
高阳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他眸光在出来的高淮身上游走一圈,见没瘦没胖才心下稍慰,但转眼瞧他一脸的意气风发又眯起了眼睛。
高淮听见声音浑身一凛,抬眼向声源出望去,猝然见自家哥哥静站在葛廷之身侧,两人目光一对,高淮自觉悻悻地收起气势。
“……大哥。”他规矩地上前,站在高阳对面。
“半月不见,高捕头眼神似乎也不太好了。”
淡淡的语气辨不出喜怒,一声声‘高捕头’却听得高淮心中发紧,若早知大哥也同在外面,他一定不会出声放肆。高淮不得不抬手向葛廷之行礼,“高淮见过葛大人,适才言辞多有放肆,望您见谅。”
“高捕头办案在大宁首屈一指,年轻气盛些也乃是常情。何况,本官与汝兄同朝为官,还犯不着与你一个小辈计较。”葛廷之见在高阳身前瞬间收敛气势变得温顺知礼的高淮,脸上虽依然沉着,但心下却有几分惊讶。
“还不多谢葛大人……”高阳适宜地出声。
“高淮多谢葛大人。”高淮在他哥的迫视下,再次躬身对葛廷之行了个礼。
葛廷之冷着眼受了高淮一拜,脸色才稍稍缓和,“本官深夜匆匆前来,为的是什么,想必高捕头应该清楚,还望给本官一个解释。”
“葛大人是说贵府小姐系贵府命案之事?”高淮摸摸鼻子,明知故问。话音还没落,见他哥在一旁又眯起了眼睛,心头一颤,忙又正经道:“葛大人能深夜赶来府牢,其前因后果想必也大致了解,目前物证俱在,且件件指向葛钰小姐,高淮只能按律收押。”
“不过这也只是其一……”
葛廷之沉着脸,等着高淮继续说。
“其二便是,”高淮从袖中取出那管属于禁宫的白玉短笛,双手奉着,“这管笛子。”
“你这是何意?高捕头莫不是寻本官开心,一支短笛能有何说法?”葛廷之发问,砚书给他禀报的事情经过,并未提及到此东西。
“葛大人莫恼,这可不是一般的笛子。”高淮笑笑,“它既是贵府命案中指证葛小姐的证物,也是高淮收押葛小姐原因之一的罪物,此乃禁宫中的东西。”
“那依高捕头之言,本官府中就不能有一件御赐之物?”
葛廷之明显不悦的神色尽数展开,丝毫未藏着,言语间暗含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面对葛尚书的怒气,高淮也不慌乱,用余光瞟他哥一眼,见高阳正盯着他手中的笛子瞧,也未有何反映,遂向葛廷之淡淡解释道:“非也,葛大人是大宁肱骨重臣,先皇时便多受倚重,连府邸都是御赐之物由先皇亲赐,哪能没几件御赐的禁宫之物呢。”
“既如此,小女手中有一两件宫中的东西,高捕头又何须惊怪,更遑论以此论罪。”
“葛大人,可还记得先皇文德二十三年,永伯侯聂唯将军于艮州玉门大败濯濯部,天降祥瑞,在云霄山中发现的那块周身通透纹路流转的玉石……”
高淮没有多说下去,他知葛尚书大人一定记得——因为当年他正轮值于礼部,而在城门外迎接聂将军与三军的仪式正是由他主持。
葛廷之沉吟了片刻,从高淮手中接过白玉笛,到牢门边借着跳动的火把细瞅了一会儿,拧着眉似乎回想着什么,“这……不是交由内奉司宝司了吗?”
当年濯濯部一统西北疆界外各漠中草原部落,气势滔天,濯濯王仉督淳纵军直袭艮州第一关——玉门,烧杀掳抢无所不尽极其,玉门守将战死直到艮州已失大半,边境八百里加急战报才递传至京中,北境燕国见状也陈兵虎原,企图分羹一杯,一时间大宁国岌岌可危。
幸的是先皇英明果断,力排朝中主和的众议,令永伯侯聂唯出战。也幸的是永伯侯不辱使命,与濯濯打了整整一年大胜而归,正巧了遇见天降祥瑞,正巧了于云霄山发现那块玉石。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这玉石暗含着大宁国运昌荣的意思。
他葛廷之府上,自是没有这等御赐圣物。
“当年,先皇召集了大宁最好的能工巧匠雕琢它,据内奉司记录,除却归宁小侯爷冠礼时陛下亲赐过一块玉佩,其它雕琢而成的物珍都藏于禁宫珍宝阁内,因此……”
剩下的话不用高淮说,葛廷之也明了。
为何一个京兆总捕头不经他了解经过,就敢直接将他女儿收押府牢,即使他身后有个天阙卫统领的兄长。
不过明了归明了,但葛廷之心中憋着的气却是没发出来,“高捕头不愧是京兆总捕头,对宫中物件的流通动向竟也掌握得如此清楚,内奉司的记录也能查看到,真是能耐得很。”
“葛大人实乃谬赞了,”高淮拱手,“高淮只是个小小的京兆捕头,内奉司的记录哪是我能查看的,不过是出于谨慎和不敢怠慢,请了归宁小侯爷帮了个忙。”
两人一来一去间,谁也未注意到一旁的高阳盯着那管玉笛,若有所思的蹙紧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