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娘子便忙不迭的延请兰湘进来,两人走了一会儿,朱娘子便将她带到一荒凉偏僻之处,这地方原来是东方瑶和她那病秧子娘住的地方,自盛氏死了,东方瑶走了之后,这地方便荒凉了下来,又因为位置是掖庭最为偏僻的地方,加上地势低经常潮湿,是以她便将楚荷叫人扔在这个地方。
此时朱娘正洋洋得意的踢了一脚脚下的楚荷:“宫正,这死丫头指定是断气了!”
兰湘用脚蹭了一下,那团黑脏的被子便露出一角来,那惨白的面孔,虽然有些令她毛骨悚然,但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拍手叫好:“好好好,总算是了结我一大心事!”
她挥了挥手:“把这贱婢扔出去,我不想她死在大明宫里,没的晦气!”
朱娘用力点头:“自然自然!”
她原本满是希望的跟着兰湘,直到门口,却没想到兰湘丝毫没有对自己有任何的表示,竟然是很干脆的就走了。
朱娘的笑意凝滞下来,等兰湘走远了,她脸上的笑容才垮了下来,啐了一口:“呸!一毛不拔,什么宫正,不过也是个奴婢罢了!”
想了想,最后还是冷笑一声:“果然还是钱管用。”
含凉殿
依旧是繁琐无比的宫宴。
舞姬在跳新编成的一支曲子,听说是叫“想夫莲”。
舞跳的倒是一般,只是这曲子却实在是好听,时而哀伤幽怨,时而又快意凌然。
元香有些不解:“这曲子缘何叫做想夫莲?”
兰湘正巧就站在元香的身侧,听了这话,不由得笑道:“这曲子是袁大娘自扬州回长安后的新作,今日奴婢正巧听见了,说是原来曲子叫‘想夫怜’,只是大娘觉得太过哀哀凄凄,便将这曲子新编了调子,改作‘想夫莲’,全因那扬州新开的莲花清丽无双,是以才名此。”
元香点点头,低头饮下一口酪浆,嘴角慢慢浮上一抹笑意:“倒是新开眼界了,原来只以为大娘舞剑第一,却是不晓得,于词曲上也有如此天赋。”
她从手上摘下一串琥珀念珠,塞到兰湘手中,笑意盈盈:“宫正拿着吧,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母后这几日身子不好,还要多仰仗您呢!”
手中滑腻腻的触感,冰凉透骨,兰湘正在装模作样的和元香推辞一番的当儿口,忽听上首的皇后朗声一笑:“你们俩还推来推去个什么劲儿,元儿要你收下那你就拿着好了。”
兰湘一愣,下意识的转身去看皇后,却见她已经低下了头,饮下一杯清酒。
心中窃喜,兰湘不动声色的将那琥珀念珠揣进袖中,摩挲着这念珠,心中估摸着这念珠怎么说也好过韩鸿照日常赐的雕花玉佩……
“母后可是在饮清酒?”元香笑问。
皇后点点头,转念便猜出看元香的小心思:“怎么,你这丫头不会是想喝酒了吧?那自然是——不行的!”
元香倒是也不见懊恼,只是一手托腮,一手拿着个双鸾纹海棠银盏,对着皇帝可怜巴巴的叫了一声:“父皇,儿不过是想吃些葡萄酒而已!”
皇帝素来疼元香,见她这个样子,也不忍心拒绝:“皇后,不过是葡萄酒,酒劲儿也不算大,不如许了吧。”
见韩鸿照点了点头,才唤过来何福,细细叮嘱:“去库中拿来今年凉州新进的葡萄酒,记得热上一热。”
何福白包子脸笑成一圈褶子,利落道:“奴婢这就去!”转身便没影了。
元香在皇帝身后瞧了半天,也未见那跟在皇帝身边多年的谢普宁。
“听说他前些日子打碎了陛下喜欢的一只海狸鼠纹银瓶,就此在陛下面前失了欢心。”
素云闻弦歌知雅意,立时在元香耳边小声耳语。
元香只冷眼看着,一只手放在胸口上,按了一按,安思逸不明他意,不由得皱眉:“可是不舒服?”
元香却笑了一笑:“没事。”
眸子一转,又道:“儿这几日得了一个新法子,忽然想起来,这葡萄酒配上石冻春兑饮,滋味也是不错呢,宫正可愿去为我拿些石冻春?”
兰湘不明就里,听着元香柔柔的声音,只当是元香依仗自己,满口应下:“娘子稍等片刻,奴婢去去就回。”
看着兰湘越走越远,元香面上的笑容才渐渐收敛起来。
安思逸细细的瞧着自己的妻子。
今日她在家中根本就没吃多少,分明这几日无心饮食,自己如何劝她也不过吃了一点,怎的现在却是如此?
第一次,安思逸觉得有些看不透元香的笑容。
……
昏暗的灯光,老宦官张贵儿正困的眼皮子都撑不住,偌大的竹楼就剩他一个人蜷缩在一侧一个小坐榻上打瞌睡,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一阵呼噜噜的声音已经从喉咙间颇有节奏的了传出来。
“嗳,睁眼了!”一个有些年轻尖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张贵儿一下子就惊醒了,仔细一看,当前一人身着绿色联珠纹的圆领长袍,面皮白净,生的颇为精细,正在自己面前摆着手,似乎刚刚就是他叫醒了自己;
一人背着手站在后面,此时正随意巡视着,一见自己醒了,便皱眉道:“醒了啊。”
这不咸不淡的声音听的张贵儿却是呵呵大笑:“哎呦,这不是咱新上任的内廷大总管么,几日不见,倒是威风许多!”
“这般调笑的话,你倒是也能说出来,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何福却是皱着眉毫不留情,劈头盖脸的把张贵儿说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