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一架马车从北面徐徐驶来,迎面是个身影修长,容颜俊逸的郎君,东宫门口的侍卫一瞧眼睛都不由瞪的大了些,好久没见贵人来,除了韩侍郎,这些年圣上也不立太子,偌大的东宫都冷清了不少。
只是,怎么今儿个这么凑巧,一来还来了两位贵人?
他们赶着上前去,只见马上的郎君下来之后,很快走到马车边,从上面扶下来一位华服的娘子。
那娘子身上着的是正三品的官紫,面目姣好,待郎君递上鱼符之后,侍卫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是崔侍郎和东方婕妤,请进,请进!”
东方瑶和崔城之都笑着冲他一点头,才相互扶持着进了东宫。
“还真是和善呐。”那小侍卫喃喃道。
东方瑶这次来东宫,其实是借查阅历代铨选之制来缅怀故地和故人罢了,不然她可以去弘文馆,不过韩鸿照既然准许她可以随意出入大明宫,她也不好借着这么大的便利不用。
“东宫现在,比从前空旷了不少。”她不无遗憾的感叹道。
从宫门口的重福门,一直过了宣明门、左永福门,除了看见路边几个打扫的内侍和婢女,仿佛再也不见当年的繁华了。
“你和昭仁太子,看来关系不错?”崔城之说道。
“我七岁的时候,被选入弘文馆做侍读婢女,因为懂得几分文墨,才被分配到昭仁太子身边。”记忆的闸门一打开,那些往事便如潮水般涌来,前尘往事都猝不及防的翻涌上心头,以至于一时之间她竟然没法再继续说下去。
崔城之回眸去看她,果见她神色怅惘。
“其实那时候,我和太子的关系就如同再普通不过的婢女和主子的关系,反而是身边的婢女宋氏和他关系不错,后来我也没想到,宋氏能害她至此,其实说到底,宋氏也是个可怜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东方瑶也忍不下心来恨她了,或者说,从她死的前一刻还苦苦的求东方瑶保住那个孩子开始,她就不恨她了。
她有苦衷,就算是昧着良心刻意接近李怀睿、虚与委蛇,开始也不过是为了活命,人为什么要活着呢,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一条命而已,宋若栖在宫里无依无靠,自己尚且有母亲教导,她却孑然一身,所以日后有那样的悲剧,和李况李况顾氏逃不了关系,也有她自己的不幸。
四年前太子妃韩蕙娘大闹排云殿的事崔城之也隐约风闻过,不过这种皇室秘闻鲜少有人知,东方瑶低声道:“你知道我对李况恨之入骨,不仅是因为他害死了我最好的姐妹,更是因为昭仁太子之死,也是他一手造成。”
那一年她一身素衣回到大明宫的情形随着这句话兀然出现在了崔城之的脑中。
“看来你与昭仁太子,交情不浅。”
东方瑶怅然一点头,“我小时候之所以不喜欢太子,其实想来很大的原因竟是因为我嫉妒他。我嫉妒他可以拥有无忧无虑的童年,那时还真是天真呢,他有什么无忧无虑的呢,他做太子之时,他的父母早就仙去了。”
“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东宫这个地方,一生的愿望也不过是做个闲散王爷遨游山水罢了。后来他被李况设计陷害,贬至巴州,宁愿自戕毁坏自己的身子,也不愿意死在李况的手中,给李况留下把柄有可以要挟的筹码,他这一生原该活的潇洒肆意,只可惜误投错了帝王之家。”
崔城之将她紧紧揽在怀里,“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是啊,幸好都过去了。
东方瑶忙掩饰住着伤感的情绪,微微笑道:“是我多嘴了,本没想着说这么多来着。”
崔城之剑眉一皱,“这些话怎么能算是多嘴,你不对我说还想对谁说?”
东方瑶又气又好笑,这又是对着谁拈酸吃醋?
崔城之赏了她一记爆栗,“快走罢了,现在数九隆冬,外面正冷呢。”
幸好这一路上没什么人东方瑶四下看了,否则还真是有损她“荣曜秋菊、华茂春松”般的形象。
“太后三言两语便辞了李少简多日的恳求,反而要我来协助王尚书打理此事,我总觉得她是有意要我为难。”想起早晨的事,东方瑶十分郁闷道。
崔城之道:“李少简这几日就一直在吏部忙活,凡吏部同僚皆避他如避蛇鼠。只是你这么一来,只怕他会怀恨在心。”
东方瑶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太后对她真的不错,可有时候又总喜欢为难她,然后看着她和她手底下一群大臣斗来斗去,好维持整个朝堂的权力平衡。
“你莫觉得为难,有我在,自然会护着你,此其一其二,太后有意打压李少简,就算他再专横跋扈,只要察觉到了太后的意思,但凡有点头脑,都知道现在是他收敛的时候了。”
听他这么一说,好似还真是有道理。
这大概就是真有人给她撑腰的感觉,不过东方瑶还没高兴完,一想忽然觉得不对,戳戳他的胸口,提醒他道:“你是四品官,我可是三品的!”
崔城之笑着攥了她的小指头,一副恍然的样子:“是我算错了。”
东方瑶心中竟没来由有些小得意,再走了几步,已经过了东奉化门了,十五忽然急匆匆的从身后快步走过来。
“怎么了?”崔城之问道。
十五抱拳回道:“适才管家传信来,说是李中丞登门来了。”
东方瑶和崔城之诧异的对视一眼,这是什么情况,来之前也不用打招呼吗?
“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