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罢了,若是被安阳听到了,必然更加恨你。”霍陵见她浑不在意的模样,心里有些失落,继续言道:“阿姐,我知道安阳痊愈了,不如让她入仕,若是那些旧楚遗臣不安分,一看便知,你也省去很多麻烦。”
“霍陵,此事不必再议,朕会让神策军严密注意,不需你分神,右卫军那里暂时不需再动,安阳那里,朕已然安排妥当。”
女帝垂首,片刻后就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她本就不是多情善感之人,感情一事本就不讲道理,是她错了就错了,人活着就已万幸。
再者,利用安阳的事,一次就够了。
外间的谣言就没有断过,周国新立两年,旧楚朝臣看似安定,可又在等待机会,等待安氏的后裔出来,再见机行事,而安阳,便是最好的人选。
只是,若那些人知道,他们心中最瞩目的人现在忘记了以前的事,更不会在意灭国之恨,想必会大失所望。
安氏贵族,崇文轻武,但都是貌美之人,文帝亦是一个俊秀的男子,貌美无双,只是白搭了一副好皮囊。
奕清欢见到文帝的时候,他两鬓已见白发,苍老干枯,不见传闻中貌美如玉之相。
或许先皇后上官秀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
到后来,奕清欢见文帝不再宠幸后宫嫔妃,中宫嫡出的公主位分高于一般皇子,她就渐渐明白,没有神灵鬼怪谣言,文帝还是喜爱这个女儿的。
旧楚末年,文帝病重时,将安阳与奕清欢分开,禁止二人见面,隐隐怕皇后夺权,架空未来的君主。
而奕清欢很安分地接受了这个旨意,她在江北长大,只知听君命,不知从中周旋;而安阳不同,她跟在奕清欢身后看明白了宫中趋炎附势的局面。
文帝可以给她权力,但亦可剥夺她的权力,这一切都是他一句话的事,需知只有自己站在顶峰才是安全的。
不过十三四岁的孩子,毅然踏入了朝堂的漩涡之中,为自己、也为自己身后的人赢取主动权。
但在皇后出征时,她放弃了手里所有的权力,住到了冷宫里。
皇后不知缘由,朝臣亦不知,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文帝更加昏聩,信任馋臣,增加赋税,劳损过大,引发暴民叛乱,打开城门,迎敌寇入了凌州城。
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奕清欢登位两载,亦不明安阳那时的决定是对是错,又是什么缘由让她放弃了所有,甘愿被贬。
她并非迂腐之人,却做了迂腐之事,让人匪夷所思。
英气十足的右卫军统领霍陵,有着火爆的性子,她犹豫了一会,仍旧道:“阿姐,安阳不记得以前的事是否有假?”
她跟随奕清欢许久,知晓两人没有血缘,文帝死后,按理安阳不该再是奕清欢的女儿,偏偏奕清欢不放手,前朝王族遗留下来的子嗣养在新朝深宫里,无异于养虎为患。
在心里叹了口气,女帝并不说话,抬眸就看到前面趴在门槛上的糖糕,眉目温婉,微微招手,就见那个白色小影子冲进了殿内。
霍陵见女帝并未反驳,又劝谏:“陛下,不如您赐安阳一块封地,封王迁去封地也大好。”
话音一落,脚下蹿过一个影子,常年行军的警性让她伸手去逮,糖糕跟着安阳久了,也变得有些迟钝,就生生地被她提着脖子带离了地面。
四肢落空,糖糕委屈地朝着女帝哀哀叫唤。
“糖糕比以前笨多了,在中宫时,宫人内侍一齐去捉它,都碰不到它的皮毛,如今你一伸手就抓住了它,想来这些日子跟着安阳,性子也学了十成十,迟钝呆傻。”
女帝笑着起身,抱着糖糕看向外面探头探脑的人,口中那个‘迟钝呆傻’的人还在想着要不要踏进去,糖糕跑得快,拉都拉不住,见着它的主人比谁都开心。
霍陵方才心有所思,未曾察觉门外有人,再者云殿之内谁敢偷听,秦执事行事谨慎,她偏偏忘了这个人物存在。
她不知安阳站在那里多久,便试探道:“殿下方才听到了什么?”
安阳有些忧愁,口中喃喃自语,是秦执事让她直接进殿即可,自然略过通报这个流程,谁知站在门外听她们提及封地之事,忍不住就想多听几句。
谁让,封地是她最关心之事,国中国,多自在的事。
少女今日换了身绯衣,脸色似是抹了些胭脂,盖去了往日的病容,漆黑漂亮的瞳孔里闪烁着几分迷离,奕清欢糕的双手微微颤抖,心被高高挂起,她出征前,安阳便是这样的眼神望着她。
迷离带着期盼,让她早归。
她凯旋,那么安阳便是楚国新的帝王,那么,她的后位就可以废弃了。
可是,她凯旋了,送予她的礼物竟是一支羽箭。
世人都知她的箭法百步穿杨,那一箭足以射中心脏。
但是她手抖了,射偏了。
霍陵背对着女帝,半眯着眼看着少女,那张熟悉的脸颊上看到的不是往日阴冷的面容,她疑惑不解,可又不知疑惑的源头是什么。
明明是同一个人,给人的感觉却不相同。
阴冷与天真,不该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安阳觉得眼前女将军的审视似窥探进她的心底,让她无所遁形,她往后退了几步,乖乖说出了方才听到的话:“我听到了封地和封王。”
“那不是给你的。”女帝近前,看到了她眼中的期盼,斜斜睨了她一眼,不自觉抿紧了唇角,眸中隐生寒霜,“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