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落,女帝向常澍投去了狐疑的眼神,她不过刚过而立之龄,瞧上去似是花信年华,今任的太史令与往任不同,为人行事低调,除去需太史局出行的场合,几乎看不见此人。
然而,她知道的皇室秘辛多于前辈,让女帝多了些许兴趣,“太史令此话何解?”
常澍瞧着女帝谨慎的眼神,心扑通扑通的跳到了嗓子眼,忙改口道:“臣的意思是小殿下与您有些疏远,不如趁此修复您二人的关系。”
是何关系,陛下心里清楚就好。
女帝微笑,看着身前‘老奸巨猾’的太史令,言道:“卿之意,甚好,那明日朕亲自前往,你且下去吧。”
常澍顿时吐出一口气,恋恋不舍地瞧了一眼紫方砚台,俯身退了出去。
对于女帝的亲近,安阳已有些抵触,听到传旨时,愣了须臾,才颔首应下。她有些不习惯这些与女帝接触,天子如猛虎,多少都有毒的。
只是拜谒上官彧却是必行之举,推脱不得,舅父家中,应该比宫廷简单多,要是就此在侯府住下也可。
上官衍貌美,其父又是曾经的美男子,大约也差不到何处去。她胡思乱想了一整夜,外明显,伺候的宫人看着,都面面相觑。
小殿下一向安静,且定时就会安寝,像昨夜那般还是第一次,贴身的宫人青黛伺候她穿上外衣,觑了一眼安阳无神的双眸,关切道:“小殿下,可是有烦心事,奴婢看得清,自昨夜内侍过来宣旨后,您就闷闷不乐,陛下若是瞧见了,也会忧心的。”
“她会为我忧心吗?”安阳反问道,女帝奕清欢甚为年轻,想要自己的孩子也很容易,天下之大,总有让她动心的人,可是她心里总觉得奇怪,等位两载,若立皇夫,只怕孩子都有了。
若是这样,她这个安氏后人大可摒弃,但是这样折腾,女帝半点好也捞不到的。
比如此行,她大可一人前去,帝王去臣子府上,不合规矩的。
亦或者,她这个人还是有用处的,毕竟拿捏住她了,安氏后人就会安静些,只有这么一个理由可以说得过去了。
青黛见她疑惑不解,默默叹息,言道:“依水宫中伺候您的都是曾经陛下清和宫中洒扫人,您与陛下的关系,奴婢们都看得清楚,母女同心,和乐得很,如今您行事避着陛下,陛下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不好受的。”
安阳脸有些苍白,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憔悴的神色,不安道:“洒扫的人……暴民进宫后,不是说将宫内所有人都杀尽了,怎地还有遗漏?”
“唯有冷宫中的人活下来了,那里太过偏僻,都是荒草,四门出不去,唯有那里可躲避的。凡是宫里有些品阶的人没能逃过,相反奴婢等这些洒扫干杂活的人逃过一劫。”
“你当时已入了冷宫,若不是您在那里,只怕奴婢等人已经……”
“等等……我为何又入了冷宫?”安阳觉得不安,思绪有些不听使唤了,一个接着一个的疑问从心里涌出,正主前十四年做的事情太多,多番的惊人之举,冷宫也是进进出出,真是奇怪。
青黛似是惊讶小殿下会问这个问题,自己与她并不相熟,冷宫里她不过去躲难,毕竟江北望族的外孙在那里,暴民碍着江北的名声也不敢随意大开杀戒,冷宫里匆匆一眼,就没再见过她。
后面,小殿下伤重时,女帝信不过外人,才重新使用了清和宫的人。
“好似是您言语不敬,文帝大怒,才废去了您的爵位。”
安阳揉着自己的脑袋,心内惴惴不安,好奇是怎样的言语不敬,让文帝会废弃爵位这般严重。她的心,沉了下去,转而又镇定下来,旧楚早已过去,新周才是眼前的政权,不必被过去的事情烦恼。
有些事情稍稍琢磨些许深意就可,不必太过当真。
她坐在那里,由着青黛替她梳头,因着出宫之故,将长发用玉冠束起,今日穿的是一身绯红的袍子,简洁大气,长长舒出一口气,用过膳食后,就去云殿等陛下。
宫人将她引进女帝的寝宫,她步入后,就在一旁坐下,早朝刚过,想来陛下去更衣了,她昨夜睡得不好,坐在这里无事反而有些昏昏欲睡。
时间久了,就当真睡着了,耳畔响起了脚步声,激得她慌忙站起,无措地看着一身常服的女帝。
奕清欢瞧着安阳不安的神色,朝她走了一步,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稍稍弯身,另一只手的指尖在她眼下摩挲了下,怪道:“昨夜睡不好,是何故?我记得你睡眠一向很好的。”
安阳郁闷,深处权利的中心,跌宕起伏的日子,想睡也不敢睡了,她不敢推开女帝,屏住呼吸,垂首道:“春日有些微热,夜间总睡不踏实。”
“你也说了春日,依水宫那里尚算清凉,你若觉得热,夏日岂非要钻进冰库里,若是睡不好,让太医开些安神药。”
只一眼,女帝就看穿了她这个谎话,安阳神色变了一下,不知是喜还是忧。
女帝拍了拍她的肩膀,知晓她心里的压力,那双如能贯穿人心的双眸落在安阳的脸颊上,如常地柔和下来,浅笑道:“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一些事情让别人告诉你,不如我亲口告诉你,免得生误会。”
“不会的,我没有误会你。”安阳此时,略显沉稳,只是眼睫总是在眨,看着女帝的眼神总在躲避。
人的记忆变了,日常的小动作却不曾变化,女帝皆看在眼中,如从前般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