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雨的父母在学校做过高中老师,工资虽然不高,福利倒是可观,尤其是十几年前分配的两栋房子在近几年政府拆迁重新规划与房市暴涨的情景下,也变成了不大不小的一笔财产。随之而来的也是一系列关于财产的纠纷。父母争吵,亲戚争吵,连远在美国的方雨都开始感到疲惫,
无论如何,经历了多年的争夺纷扰,离婚后的父母各占一所。父亲的房子面积装潢相比起方母得到的来说都更胜一筹,只是方母这边的房子刚好在a市靠海的凤阳路上,地角好得没话说。
从市中心的金泰广场回到方母的住处,方雨一路都在催计程车司机开得快一点,闹得司机以为她是要赶着去救人。下了车子,丢给司机几张钞票,也来不及等找钱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楼梯里去。
打开门,她气喘吁吁地叫了声:“妈!”。
方母从客厅里探出身子来,“哎?这么快就回来了?”
见她无恙,方雨这才长嘘一口气,“你刚才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你从医院打过来的呢。”
“哦,我早回来了。医生说没什么变化。”
“这就好!”
方雨弯下腰,换上拖鞋,走进客厅里去。一进去便发现整片实木地板都被照片所覆盖,黑白色的,人工上彩的,彩色的,层层叠叠地好像小时候练习国画时候,铺了满裱案的生宣绫子。方母正坐在地板上,一张张地翻看,然后一丝不苟地分类收藏,不要的就顺手扔进身边的垃圾篓。
“妈,你这是干嘛呀?”
“随便拿出照片来晾晾。放橱子里太久,都要发霉了。”
方雨随母亲坐在地板上,也翻了翻厚厚的几张,“你要怎么分类?我帮你?”
“那些我家里的照片,放在绿色的影集里。连同你那个台湾的舅姥爷,也一起放进去吧。你姥姥去得早!哎!我们家老一辈的,都去了。下一个就该我这一辈的了。”
母亲身体不好,也不好让她伤心,所以方雨干脆笑了笑,开玩笑道:“妈!舅姥爷有三个老婆,十多个孩子,这一本相册可是放不下哦!我看给他们那一支令备一本吧?起名叫‘郭家王朝’!”
“你这孩子!”方母终于笑了,“总是拿你舅姥爷开玩笑。他大你多少辈呢!”
“我哪敢开玩笑!我这是敬重他老人家一生‘精力旺盛’!看人家打仗之前享齐人之富,一大一小左持右夹。跑路到台湾又找一个,那个三姨太还一口气生了七个孩子!我看这‘王朝’二字,还用的挺合适的。”
“好啦好啦!” 方母摆摆手,将那本绿色的影集塞满,放进橱里。回过头来又说:“不过,男人呀,个个都是这样的。有本事的对你肯定不好,没本事的也不一定怎样。就看你爸爸吧!我和他贫贱夫妻这么多年,最后还不是……”
“妈!你还想那些东西干嘛?”
“不是我想要说。只是啊,有的时候我会不停地想。我跟了他这么多年,孩子也替他生了,财产也给他了,他竟然一点都不曾对我好,还那样说我…”方母忍不住地哽咽起来,抹着眼泪委屈道:“你爸爸今天早晨给我打电话。”
方雨垂了垂眼睛,心想母亲大概是因为这个给自己打了通电话。
“说了些什么?”
“还能有些什么?无非是骂我跟他离婚是有了别人。他骂人那么难听,我不多说你也知道。唉!雨,你说句公道话,我和你爸爸结婚二十多年,我没做到为人母、为人妻的责任吗?可是他整天酗酒,对我动辄打骂,难道我不该跟他离婚?”
“妈!他就这样子!你不要去理会他!”
方雨好容易整理好厚厚的一叠照片,手指一滑便哗啦啦地洒落一地。她顿时觉得心里有种烦闷,没好气地扔掉手中剩下的照片。低头定睛一看,父母的结婚照片极为讽刺地映入眼帘。厚厚的照片纸张,表面上有些粗糙的触觉。小时候她见过这张照片,只见母亲在照片上的白纱格外漂亮,映得人面桃花,便缠着母亲也要照成这样的相片。那时候方母刮着她的小鼻子说:“不懂吧?那个年代哪有彩色照相啊!这颜色是后来画上去的!”
此时看着同样的照片,却还是不知道这颜色是怎样涂上去的,竟然这般嫣红娇媚,蓦然地有点刺目……
方母见方雨半晌不说话,有点犹豫地打破沉默,“要不然真该听你大姨的话,再找一个……说不能断了你爸爸这边的骚扰。”
“好啊!你知道我一向支持你再找一个。”方雨无所谓地耸耸肩膀。
“真的?”
方雨这才抬起眼睛来,只见方母满眼的试探。
“妈,你有人选了?”
“也不是。”方母讪讪地笑了笑,“你别误会!不是说已经定了的事情!只是在医院里认识了一个,断断续续半年了吧!我看那人……人品还不错,家境也好,就答应了他试试看。”
断断续续半年?这应该不算太短了吧?
方雨压下心底的愕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他…是谁?我见过他吗?”
“见过一两次。不过都很短,我没介绍,你可能都忘记了。你记不记得我住的病房上面还有一层特等病房?他在哪里住了一段时间。”
母亲生病期间住的是董氏医院,能进入这所a市数一数二的医院还多亏了大姨在医学院多少有点关系。能住进那里特等病房的,不是病情格外严重,便是来头不小。无论是哪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