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时候,苏晋江被一通电话叫了起来。
a组一个演员在拍一场水上的打戏时不小心受了伤,不算严重,但今晚的戏份是拍不了了。于是剧组临时改变安排,把“晋江仙君之死”这一场提到前面来拍摄。
赶到拍摄现场,王导简要地讲了戏之后,苏晋江没有二话,就跟着化妆师去旁边做造型。
这是晋江仙君出镜时间最长的一场戏,化妆造型的难度比较大,要在保持美观的前提上把他弄得支离破碎,身上布满大大小小足以乱真的伤口。
王导看着苏晋江的背影,心里挺喜欢。这个年轻人是个好苗子,也很努力,剧本背得不是一般的熟,简直就像他早就把这部剧看过无数遍一样。要是换成别的新人,不一定就能立刻毫不含糊地顶上去。
更重要的是,他常常能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一些不太寻常的东西。硬要把那种感觉付诸语言的话,他觉得,这是一个曾经经历过“死亡瞬间”的人。
每一个人的一生中,都会有一些距离死亡很近的瞬间。有时来自于外界环境,有时来自于自己的内心。在不同的人生阶段遭遇这样的瞬间,留给一个人的“印记”也是不同的。
对有些人,这些瞬间会随着时光渐渐开裂,成为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深渊。而对另一些人,它们会化为一条通往某个地方的道路——或许是好的地方,也或许相反。
这个年轻人究竟属于哪一种,他现在还说不好。但有一点他非常确定:某些带着能量的东西,正在这个年轻人的内心慢慢成形,而且似乎不坏。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个年轻人的未来,大有可为啊。
不远处的休息区,白璞在自己的保姆车里小憩。他的戏份集中在前半夜拍完了,接下去等到天亮以后再拍一场。剧组里只有他一个人有这种待遇,其他演员出外景时都是露天化妆,也没有地方睡觉。
白璞半躺着。舒适的座椅并不能使他的心情放松下来,熟悉的焦虑感又在啃咬他,让他坐立难安。自从过了那一段风生水起的事业上升期,这种焦虑感便时常滋生出来,水草似的缠住他。
娱乐圈的竞争太激烈了。有实力的后辈层出不穷,时常让他感到,自己的时代还没真正开始,属于新人的下一个时代就迫不及待地要挤压过来,像飞驰的车轮一样从他头上碾过去。
翻开手机通讯录,他盯着一个刚刚存进去的号码。那是电影导演程某的联系电话。
这位程导擅长拍古装动作片,出过多部武侠题材的作品。其中有几部名气非常响亮,在国际上都获得了不菲的声誉。正准备拍的这部新片子,也同样是武侠题材。
如果能从仙侠剧平稳过渡到武侠电影,倒是相当不错的衔接。
刚才他问王导,对方一开始看中的人是谁。王导没有接他这个茬,把话题带开了。
白璞没再追问,但心里已然猜中了八分。
《鸿蒙》的拍摄正进行到紧张的阶段,王导偏偏在这个时候把消息透给他,恐怕是因为被程导看中的那个人就快要离开《鸿蒙》剧组了。
而在那些戏份就快拍完的龙套演员当中,能跟他白璞出演同样类型角色的,就只有一个苏晋江。
有些大导演偏爱起用新人担纲主演,程导就是其中之一。他的每一部作品问世时,其中的主要演员都是不怎么为大众所熟悉的新面孔。不靠演员带动角色,而靠角色成就演员。
因此,在这位程大导演眼中,如今正当红的白璞未必比十八线的苏晋江更具有竞争力。
白璞牙根痒痒的。这个苏晋江真特么好命,什么也不用做,机会就从天上掉下来。当初进到鸿蒙剧组,是因为王导偶然看到了他那个衰名字。现在才刚出了个定妆照,居然就特么要搭上大导演了。
白璞按下自己经纪人的电话。铃声响了一会儿,才被对方接起。
“刘哥,不好意思,大半夜的吵醒你。有个事儿,我想尽快听听你的意见。”白璞把经过说了,“你看,咱们要怎么办?”
经纪人刘哥在对面打了个哈欠,“按王导那意思,你回头就跟他一块去试戏呗。”
“我跟他一块试戏?”白璞一听就急了,“他也配!万一选中他没选中我,这事传出去,再被炒作炒作,我不成了帮他带流量的垫脚石,让他踩着上位了吗?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刘哥沉默了一下,嘿嘿一笑,“看来你觉得那个姓苏的挺厉害嘛。怎么,承认自己演技不过硬了?”
白璞也懊悔自己刚才的话说得急了,连忙给自己找补,“不是,你也知道,那个程导喜欢用新人,片酬低还好揉捏,听说动不动就当着一堆人的面把演员训得跟孙子似的,一点儿不管对方的面子。是,我可以放下身段,片酬方面也可以低一点儿,这都无所谓。可我得顾及形象吧?那个苏晋江特别会炒作自己,你看看他是怎么在微博给自己带流量的,自黑自炒带话题,都是全套的功夫。要不是这样,程导能看见他?我要是跟他一块试镜被刷下来了,他敢拿着这事儿拉踩我一年你信吗?”
“你这考虑的也不是一点儿都没道理。而且他跟你的戏路太接近,搞不好以后真是个障碍。”刘哥咂咂嘴沉吟了片刻,“这个机会确实难得,这样好了,我明天去打听打听具体情况,看看这本子怎么样。要是真合适,咱们绕过苏晋江直接跟程导谈。不过,片酬方面可能不会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