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城楼金钟狂震,呐喊如雷,数十道剑光破空冲起,青城“飞剑门”的道士已率先冲入了紫薇宫。接着又有数以百计的僧道跃过城墙,踏着殿角屋脊极速飞掠,四面八方朝大殿冲来。
魔门群雄想不到他们来得如此之快,想要起身抵挡,却浑身僵痹,手指也曲拢不得,只听“咻咻”锐响,鲜血****,惨叫迭起,刹那间便有数十人被飞剑夺走了首级。
众僧道似乎也没料到这么容易得手,反倒有些不知如何应对,纷纷叫道:“提防有诈!”“小心埋伏!”一边继续足不点地朝山顶疾掠,一边御使兵器,朝下方横七竖八的人群激啸飞射。
许仙又惊又怒,虽知魔门中大多穷凶极恶之徒,死不足惜,但他孤注一掷,为的就是当上魔门天帝,铲灭这些假仁假义的道佛各派,报仇雪恨。若让这些贼秃恶道得逞,他又何来羽翼,化作扶摇万里、焚天卷地的烈火大鹏?
此时除了王重阳和李师师,不夜城里能动弹的就只剩下了数百名侍婢与伥尸了。那些侍婢武功平平,面对着这数以千计的不速之客,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地。伥尸们则茫然无措地提着灯笼,骑着龙鲼漫天盘旋,不知何去何从。
许仙念头飞转,高声叫道:“王重阳,‘炼天石图’全在那新娘子身上,千万别让李师师将她夺走了,更不可让她落入秃驴、牛鼻子的手中!”
道佛各派听得“炼天石图”四字,无不哄然大哗,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白衣女子提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子凌空飞掠,身后追着一个少年,更无迟疑,纷纷御风转向,朝三人冲去。
许仙忍痛运转真气,跃到展子夜身边,见他仍有微弱呼吸,松了口气,抵掌护住他心脉,沉声喝道:“展城主,现在能扭转乾坤的,就只有你了。你若不想让光明之城三百年的圣火毁于一旦,就快将‘尸涎之毒’的解药和驾驭伥尸的法门告诉我,我定帮你杀了李师师,为你姑姑和父母报仇洗冤!”
展子夜微微睁开双眼,就像幽暗的深井里蹿起两簇鬼火,燃烧着悲怒、哀恸、绝望、仇恨……种种神色,又倏然黯淡了下去,摇了摇头,断断续续地道:“我是骗……骗你们的,你们中的,不是……不是尸涎,而是‘寒心酥……酥骨丹’,十二时辰后自会……消散,无需……无需解药……”
许仙心中一沉,未中“尸涎之毒”固然是幸事,但就此刻而言,却是十足的噩耗。既然无药可解,就只能眼睁睁束手待毙了,别说十二个时辰,能否活过一时半刻都未可知。
展子夜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纸,道:“驾驭伥尸龙……鲼的法门,全在……全在这里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紫薇宫底有……有秘道,可通向山腹地……宫,那儿泊了十二艘大……大船。秘道机关,就在……就在城楼金钟内……”
羊皮纸上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奇怪的文字,有如天书,许仙精通音律,一眼辨出是记载乐曲的“减字谱”,心下大喜。转头望向城楼,站在金钟两侧的伥尸已被青城道士斩杀。此时已无路可走,纵有千难万阻,也不得不登这条险途了!
展子夜声如蚊吟,越来越低:“不夜城三百年的光辉,不能……不能灭在展某手里。你……你要对天发誓,杀了敖青青和李师师,为我展家……报仇洗冤!说到最后一句时,惨白的脸涨红如紫,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右手突然紧紧握住许仙手腕,有如铁箍。
不等回答,空中传来李师师银铃般的笑声,惨叫迭起,十几个道士、僧人急坠而落。
那妖女挟持着小青,去势如电,转瞬间已穿透重围,跃上了一只龙鲼的头顶,接着又取出一支腿骨凿成的短笛,呜呜吹响。笛声激越,凄厉破云,听得众人寒毛尽乍。
“百鬼夜哭!”展子夜惊怒愤恨地瞪大双眼,似是想不出为何她竟会吹这首曲子,待要说话,浑身一颤,神色僵凝,再也不能动弹了。
漫天龙鲼发出凄烈恐怖的尖叫,冲天乱舞。伥尸们则纷纷凌空抄掠,嚎哭着扑向四面八方涌来的僧道。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道佛各派反倒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慌不迭地朝后飞退。
许仙大凛,看来这妖女先下手为强,抢着将这些僵鬼收为己用了。生死成败,在此一举。只有利用天地造化、五雷之力,将自身真气激化至最大,才能夺回一丝转机。
当下更不迟疑,攥紧那羊皮纸,凝神聚气,疾念“神霄五雷诀”,“意如混沌,气似太虚,炼气化神,炼神化道,三关三田,水火坎离,奇经八脉,息息归根……”
丹田内的混沌真气越转越快,仿佛一个巨大的涡轮,掀着他一寸寸离起飞起。他越转越快,迅速进入了天人合一的空冥之境,那火烧火燎的剧痛也渐渐感觉不到了,真气狂涛骇浪似的席卷全身,直冲泥丸宫。
上空黑云滚滚,漩涡似的绕着他的头顶转动,越来越快。念到“玄窍元始,无孔之笛,风火云雷,五气聚顶”时,云层里突然亮起数百道刺眼的闪电,如金蛇乱舞,雷声狂奏。
惊呼声中,漫天霹雳汇成一道金光,穿过大殿,轰然撞入他的头顶。
他浑身猛然收紧,丹田、玄窍、脊柱、泥丸宫……豁然贯通,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每一寸肌肤、每一处骨肉、每一条炁脉,瞬间层层迭爆,炸散成万千碎片,然后又滚滚熔合,化为了狂猛无比、焚灭一切的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