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山无言以对,只伸着脖子,表情仍是倔强。
许父见状,心中刚平静下的怒火又升腾起来,作势欲打,许母这时说道:“小山,那你能否为娘想一想?”
许小山一怔,看向了许母,许母脸上毫无血色,头发即便被发髻束着,仍有几根棕黄色的头发不规律地散落,实在憔悴。
“娘从未对你说过,这一年里,娘其实过得十分痛苦。”许母轻轻说道。
许小山望着许母如今形色,猛然意识到其早已与印象中光彩夺目的许母大相径庭,心中悲戚,道:“孩儿知道娘在这一年里,受伤病摧残,痛苦不堪。”
“不,你不知道。”许母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知道的是娘饱受伤病摧残,却不知道,娘最心痛的,是看着你和你爹,在这一年里,变化竟如此之大。”
许父虎目一红,道:“你莫要说了,小山他……他若执意不肯接受,便罢了。”
“我偏要说!”许母泫然而又执着,“小山,你爹他操劳半生,才拼下一方基业,没享几年清福,便被我这病累得家财散尽,如今已非鼎盛之年,却还要日夜打拼,娘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还有你,小山,你知道在我怀上你后,你爹最初并不赞成将你生下来吗?”
许小山心中一痛,冷冷道:“我知道爹爹素来觉得孩童麻烦,自然便不会希望孩儿降生。”
“你又错了,小山。”许母轻轻道,“你爹是因为爱你才会如此。我本是一个仙门的婢女,在一次仙门会武中与你爹相遇,他也不过是另一个仙门的杂役而已,我俩一见钟情,便想私定终生,远走高飞,可仙门不允,我与你爹便逃了出来,一直逃到这边陲小城,才安定下来。”
许小山问道:“这与爹爹不愿我降生又有何干系?”
许父忽然长叹一口气,道:“当时我身无分文,与你娘相依为命,偏偏这个时候,你娘查出有孕。我自小便在仙家打杂,虽不会仙法,却也知道,仙家子弟从一出生,便有灵丹妙药滋养,后更有仙家高人渡真气洗精伐髓,待其到识字之龄,便教其仙法魔诀,如此,其长大成人后,便天生是人上人,奴役我等普通之人,视若野狗。而我当时一无钱财傍身,二不懂仙法魔诀,若贸然将你生下来,不是给这诸天神佛,再添一个奴役之人吗?”
许小山闻言,将信将疑,道:“仙家子弟?孩儿怎么从未见过。”
许母庆幸一笑,道:“这多亏于咱家身处边陲,又不是人杰地灵之处,仙家鲜有所至,龙城的皇亲国戚,名门望族轻易也不会到咱们这里来,你这才能不晓得仙凡两境,二者差异,岂止云泥?”
许小山犹自不信地说道:“书中所记,依山傍水便是人杰地灵之处,离这向西五十里便是穷首山,向东三十里便是天帝江,如此有山有水,怎不是人杰地灵之处?娘你说仙家不屑来于此,我却是不太相信。”
许父道:“仙家所谓之‘地灵’乃灵气充盈之地,这里千百年前曾有过一场大战,灵气尽泻,当年雄踞在这里的仙门,也因此迁移,这才能为我等小民余出一方生存之地,远离仙林,倒也能安然自乐。”
许母又道:“这却也是我最终能够劝说你爹改变心意的缘由,咱们这里远离仙林,远离中央龙城,将你生下来,只要爹娘勤俭节约,日夜不辍,倒也能赚下基业,保你一生无忧,快乐度日。”
许小山蓦然想起儿时长大的一切,若没有经历过这一年,饱尝过世情冷暖,此时若闻听父母所言,必以为是父母恫吓,可如今,却也将信将疑,能感受到父母当时之无奈心情,转念一想,才意识到自己的降生,实承载了父母的希冀与牺牲,不由感动。
许母接着道:“可如今娘这病,累得家财散尽,累得你天天劳苦过日,吃不上好饭,睡不了好觉,已是违背了当年对你爹的承诺,再要继续下去,莫不是要让你再经历一遍爹娘当年所经历的一切,娘于心何忍?”
许小山热泪盈眶,道:“孩儿不累,孩儿不苦。”
许母道:“那你觉得娘眼睁睁看你落得如此境地,累吗?苦吗?必将累得无以复加,必将苦得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四字一出,许小山连忙道:“娘,你别说这些丧气的话。”
许小山本想再说,可望到许母情真意切的双眼,登时心知许母所言非虚,可自己若接受了父亲给的银两,岂非……
“孩儿仍是……”许小山艰难无比地说道,这已吐出的四个字竟似有万斤之重,压得剩余三个字,在口中积郁难出。
许父这时开口说道:“小山,这钱你便拿着,远走高飞罢,我与你娘想到你能开心活着,衣食无忧,便也心满意足,少过得半年光景,自然无足轻重。”
许小山良久无言,忽问道:“娘,爹。娘治病所需的仙丹,在仙林之中,可是名贵之物?”
许父不知许小山意思,却仍答道:“爹年轻时在仙门打杂,曾偶然听过,你娘这一年吃的清风仙丹,是仙家中人采风而制,乃不值得一提的末流丹药,只是其于仙家不值一提,可于我等凡人,因无能力制得,却终究不啻于奇珍异宝。”
许母问道:“小山,你为何突然问起此事?”
许小山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