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
残存的暑气,正随着夏日火星的西行而渐渐消散着。
太极殿东堂,魏帝曹叡面色沉郁,似乎存着极大的怒火,却无处可发泄。
阶下,武卫将军曹爽则面沉似水,若有所思。过了一会,曹爽才开口道:“陛下是说,罪臣河内郡守王黎,因惧怕刑罚,在天牢之中畏罪自杀?”
曹爽的语气之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他明白,这王黎自河内自首,回到京城,虽已指证出了鸿胪寺丞司马恂,但这盗马一案由来已久,王黎还没有完全的回忆出所有有关的涉案官员以及线索,也就是说,朝中尚有与王黎有交涉的官员,只是还没有被揪出来,就在这个重要的节骨眼上,王黎竟然死了!若说没有人在暗中做什么手脚,他也绝对不会相信。
“昭伯。”曹叡背向曹爽,立于阶上,望着墙壁上彩漆描画出的,一条威严无比的苍龙,他的声音虽然清亮柔和,但却天然附带着一种威慑人心的威严,皇帝握紧了拳头,他明白,这种案子不能够交给大理寺这些明晃晃的机构去办理,想要揪出幕后之人,那就得用幕后的手段去秘密解决,他转过身,望着阶下的这个稳重谨慎的少年挚友,开口说道:“朕知你一向谨慎,这次,朕想让你去秘密查访,帮朕揪出这个胆大包天之人,希望你可以尽快查清此案,勿负朕期。”
“诺!”曹爽心中想道,这件案子,正好可以交给羲这小子来练练手。
天牢之中,微弱的火光,映衬着黑暗,更显出一丝诡异阴森的气氛。
这个地方,不一定算是天下最为严密之处,但常人若想要出、抑或是潜入这个地方,都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将军,这儿便是地字号的牢房了。”一名满身酒气的老狱卒带着曹羲来到了天牢之内。本来这是陛下交给大哥的任务,可是大哥却偏偏要交给自己来做,还说什么这是他专门留给自己练手的,都是为了自己好!鬼才信大哥的话呢,曹羲觉得,明明就是大哥懒,才把案子甩手交给自己的。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曹羲只能无奈的腹诽一下了。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这天牢共分四层八部自天至荒,罪名越重,职权越高之人,也就会被安排在越靠后的地方。不过,一般还是前四层所关押的人犯比较多一些,而前四层中,又以天、地二部,关押的犯人最多。而至于那最靠后的荒字号,曹羲没有想过,也想不到有谁才够资格被关押在此处。
“将军,这地字号牢房,关押的一般都是犯法的地方州郡大员,而犯罪的朝臣,则关押在玄字号的牢内,对了,前些时候,入狱的司马恂,就是被关押在那玄部。哎呀,卑职可就纳闷儿了,这些个老爷们,放着好好的官儿不当,非要来这大狱里面受苦,好多的,就比如这位王黎王大人,连性命也都交代在这儿了,小老儿我,倒是想出去当个能见天日的官儿,恁是没机会呀,唉……”
那老狱长长的叹了口气,打了个哈欠。他平日里浸在这大牢内,百无聊赖,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自然是要好好的倾诉一番了。
“这里,就是王黎生前被关押的地方吗?”曹羲仔细观察着编号地字十八的牢房,只见牢房内虽然暗不见光,但却不是很狭小,王黎也是文人出身,喜爱洁净,如今就连她居住过的牢房,也颇为干净整洁。只不过由于牢房已有两日无人居住打扫,房内床铺上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没错儿。”老狱卒揉了揉惺忪的醉眼:“地字十八,就是这儿了。”
“你可确定,王离他的确是自戕?”曹羲仍旧带着一脸怀疑的表情。
“千真万确,且不说这牢天防守严密,出入困难,卑职还专门让仵作检查过王黎的尸首,的确是自裁。”
“那,这几日可有什么可疑的人物,来牢房探过监?”
“像这些官员进入大狱,他们的亲属朋友前来探监,这也是常有的事儿,您方才所说的,可疑的人物,卑职倒是没有注意,不过前两日,的确有一个自称是王黎故吏门生的年轻公子,前来探视过。”
“可有登记在册?”
“有!”狱卒十分自得的说道:“有有有,这个当然有,这可是卑职亲自掌管的事情,错不了,您稍待,我去给你找找。”
不多时,老狱卒手中拿着一本登记名册,走了过来。
“大魏太和四年,六月夏,十九日辰时,蒋俊入牢,探视地字十八王黎,未时不至乃出。诺,这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写着呢,大人要不要亲自瞧瞧?”
曹羲将名册拿了过来,他的目光停留在了‘蒋俊’这两个字上。
“原来是关内侯、中护军蒋济的儿子……”曹羲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对了将军,还有一件事。”那老狱卒似是突然记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了一个东西:“我突然想起来,这王黎死后,手中紧紧的攥着这支钗子,我看这东西值两个钱,就自己收起来了,将军看看,不知对您查案子有没有用处。”
曹羲接过那钗端详了一会,这是一支女子用的珠钗,王黎死前,何以手中会攥着这支珠钗呢,他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呢……
曹羲突然恍然大悟的说道:“我明白了!”
他从钱袋中取出几两碎银交到老狱卒手中,接着说道:“这只钗我大有用处,卖给我吧。另外,带我去天字号牢房,我要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