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雪敛袖,上前一步,颇有家姐的态度,“妹妹,你也别太记恨父亲了,这十七年来他也深知自己有愧于你们母女。这不,才把你接回来,就给你安排了一桩羡煞天下人的婚事。”
江离人只是“嗯”了一声。
为此,江映雪眉梢一扬,静默良久,方说:“天色也不早了,阿离你好生歇息,明日晨起会有妆娘过来替你梳妆打扮。”
江离人点点头,明日是温王爷受封天舟城城主的烧尾宴,父亲要求她必须出席。
走到门口,江映雪又回头对江离人说了一句:“对了,好好斟酌斟酌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言谈举止,不要在众人面前丢了长梅山庄的颜面。”说完,她扬长而去。
江映雪走后,孟三娘轻轻数落江离人:“阿离……不是娘说你,为何要无端端地态度如此不好?”
江离人将母亲拉到床榻上坐着,言语恳切道:“娘,不管怎样,你答应我不要跟他们走得太近,哪怕是我父亲,好吗?”
“你到底怎么了?”这两天孟三娘总觉得江离人怪怪的,一点儿也不似她那个天真活泼的女儿了。
“娘……”江离人将孟三娘拥住,“人心隔肚皮,更何况是在这种名门深宅中,我们尚不了解这里的人,你就听我一句。”
孟三娘望着江离人迟迟也不说话,她的阿离何时开始变了个人了?江离人松开她,几步走到案台处熄了灯。
“睡吧,明日我还要去见你未来姑爷。”
……
翌日清晨。
在长达半个时辰的更衣打扮、盘髻描妆之后,江离人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此时只见江离人一身绯红锦绣妆花裙,头饰寥寥,花钿点额,小小年纪并无风情万种的媚态,一颦一笑尤是霞姿月韵。
“都说女肖父儿肖母,二小姐却似四姨娘,生得可真俏!”妆娘忍不住夸了一句。
江离人将目光瞥向江映雪母女,这两人脸色就跟泡水隔夜的猪肝差不多了。
在大昭,女子的地位虽不低,但未出阁的女子和侧室,一般是不被允许参加这种盛大的官宴的。江离人是昭南王的未婚妻,出席自己未婚夫的筵席也是于情于理。
可而江映雪就不同了,尤其是这样一个大家闺秀,要这般抛头露面,如何说都是不太妥当的。
但是这位大小姐偏是任着性子走,非要跟着去。江映雪的父母又是出了名的女儿奴,无可奈何,最后也就随了她。
如此,江离人便与江映雪同乘而去。
上了马车之后,江离人随意靠起了身后的软枕,闭目养神。也好在江映雪并没有烦她诸多,除了时不时暗讽她几句。余下的,这一路也并没有发生些过分的事情。
温东言不愧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昭南王,江离人一行人下了马车,眼前便是一副门庭若市、华盖云集的盛景。
设宴的地方在王府中庭的一个水台榭内,许多王侯贵胄都已经纷至沓来。江离人才步入廊桥,远远地就听见那些男人们在高谈阔论、互相恭维的动静。
而一旁的江映雪,那如沐春风、翘首以盼的模样,倒如同是她要见未婚夫似的。江离人并不想这么早入场,宴会大抵还要半个小时才能开席。
“父亲,江夫人,你们先进去吧,我于附近走走,稍后再过去。”江离人敛足请示江远山。
江远山正急着要去与那些高官重臣们谈笑风生,倒也不反对,点了点头便继续往前走。
江映雪斜视着江离人,语带讥诮,捏着嗓子说道:“别走太远了,遇着谁人也别随意交谈,虽然你姓江,可毕竟谈吐举止始终上不了台面。”
说完,江映雪扭腰摆臀地跟着自己的父母往水台榭方向走去。
经过几次接触交流,江映雪对江离人说话是越发地露骨了。本来她倒是还想保留点江家大小姐该有的气度,奈何江离人不识趣,屡次对她冷脸相应,索性她都由着性子来了。
江离人看着这一家三口的背影,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沿着廊桥左拐,江离人步履慢慢,由于心中所思所忆甚多,便也没有注意眼前的路,冷不防撞上了一面黑色的“墙”。江离人吓得要后退一步,却没站稳脚跟,险些要往后头跌去。
所幸,是这堵“墙”扶上了她的肩头。
江离人抬头,眼前一个身着玄色缎袍,英气逼人、雍容华贵的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
江离人站直身子,将目光从男子身上移开,颇为窘迫道:“谢过公子。”
男子旋即放开江离人。
“啧啧啧……这是谁家的美娇娥?”说话的是另一个男子。
江离人看向那男子,只见他一身石青之色的绫罗云纹裳,面容俊秀,气宇轩昂。江离人自知失礼,低眉敛目微微福了个身,避开这两个男子就要走。
“诶,姑娘,请留步。”青衣男子伸出一条臂膀拦住江离人的去路。
江离人抬眉看男子,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对方。
男子的桃花眼弯成半月状,说:“姑娘且先不要误会,只是方才我就在此地看着姑娘由远及近而来,气质脱俗,宛若仙娥……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千金?”
江离人宠辱不惊,只字不言。
于是青衣男子又道:“想来是在下还未自报家门,令姑娘觉得有些唐突,在下门清霜。”
门清霜?江离人眸色收紧,这个名字好耳熟……
想起来了,是当今圣上的外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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