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哥儿!笙哥儿!别拦着我......”
向景行挥开拦住自己的少年,转头怒吼道:“给爷滚开!”随后高起一脚,“碰”地一声踹开了那扇单薄的房门,转眼已是一头冲了进去。
墨缕还是那个细弱的样子,被主子猛力一推几乎撞到墙上去,摔在墙角半日爬不起来。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急忙连滚带爬地踉跄进了里屋,却见向景行正站在空空如也的房内发呆。
墨缕登时也怔住了,笙哥儿方才还躺在床上,如今跑到哪儿去了?
“他呢?笙哥儿呢?”
墨缕被主子抓住领口提了起来,双脚离地,几乎不能呼吸,脸色涨得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也不晓得,刚才还躺在床上的少年如今到底去了哪里。
一阵冷风袭来,浓重的寒意裹着阵阵梅香幽幽入室,冲淡了屋内的暖意与药香,大开的窗扇随风微微翕动了一下,墙角一支怒放的红梅伸展开来,在屋檐下兀自盛开,艳丽似血。
冷意激得房中主奴二人都抖了一抖,发昏的头脑一清,瞬间也便明白过来。向景行气恼难当,随手扔开墨缕,口中大叫一声“笙哥儿!”,已是自开着的窗户一矮身跳了出去。
夜里刚落了雪,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清早时分,窗外的雪尚未来得及清扫,白茫茫一片干净得很,也便显得那留下的凌乱脚印格外清晰与刺眼。
好在雪地上只留下了一个人的脚印,八成笙哥儿是自己跑出去的。
向景行循着那行印迹,一路疾奔。
后面犹然跟来一道踉跄的瘦弱身影,却是贴身伺候笙哥儿的小厮墨缕。
这是一片位于城郊的简陋民房,往外就是大片田地与萧瑟的林草地。冬日天冷,此刻尚没有人肯冒着冷风出门,于是茫茫然的灰色天地之间,远远望去,只有两个小小黑点在一前一后地寻踪觅人。
灰暗的天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起了星零雪花儿,向景行脚程快,不过一炷香的时辰已然寻到了那个跌落在雪地里苦苦挣扎的少年。
“笙哥儿!”
向景行一路抢上前去将少年搂在怀里,只不过一个照面,眼中已经滚下泪来,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声道:“笙哥儿,笙哥儿,是你么?你怎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别看,你别看......”少年无力地在向景行怀里挣扎,只着了单薄里衣的身体已然冻得几乎没了温度,即便如此,他依旧用袖子遮着脸,又用冷得发紫的手去捂向景行的眼。
他病骨支离,瘦的不成形状,往日的神采飞扬与俊秀身姿俱不见踪影,唯一清爽的声音尚存一丝昔日风采,只是此刻的有气无力令他看起来更加可怜。
向景行心中大恸,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一声声地唤着他:“笙哥儿,笙哥儿,笙哥儿......”
知他冷得厉害,又在病中,向景行急忙将身上的大衣裳脱了下来,将怀里的少年裹紧包得严实。又道:“这里太冷,我们先回去再说可好?”
当初第一次相遇,少年犹比向景行要高一些,可如今被他抱在怀里,却似乎没了重量,亦变成小小一团,如同时光逆转,向景行反比笙哥儿大了一岁那般。
“不。”少年细弱的声音如同一折即断的枯叶,脆弱不堪:“你....别动......抱.....抱抱我......”
“好,好好,我不动,我抱着你......”向景行眼泪簌簌而下:“笙哥儿,我已经回来了......可是你怎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等待了两年,却从来没有料到会是这样一种结局。
跪在雪地里,向景行怀里抱着病弱的少年,眼中滴下的泪沾湿了衣襟,他哽咽难言:“你又为什么,不肯见我......还要自己......逃开.......”
少年捂着脸,无力道:“我没想到......还能再见你一面......我本计较着,无论如何也要再见你一面我才能甘心......所以......苦苦撑到今日......只是方才在房外......听到你的声音,又突然觉得......自己这般样子,实在是......实在是没法子再见你......”
笙哥儿的话已变得有些语无伦次:“我知你爱我......容貌.......可我......即便是只有这些也......甘心......只求你日后......能偶尔想起......我.......我本已没有面目见你......只是心中不甘......墨缕他......只是听我......的话......拦住你.....并......无冒犯你.....的意思.....日后......还望你......你.......你.......”
气息渐弱,渐而没了声息。
可是少年直到死,也不肯挪开遮在面上的袖子,唯有泪水,湿透了薄薄的衣袖。
“不——笙哥儿!!!”向景行嘶声大吼,如同受伤濒死的狼。
天地苍茫,唯有寒风呼啸而过,雪已不知何时,停了。
墨缕漠然站在远处看着相拥在一处的两人,脸被冷风割得通红,眼角却一滴泪也没有流。只是垂在袖下的手,慢慢,慢慢地攥成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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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睁开眼,墨缕尚未从过往沉痛中挣脱出来的眼睛里飞快地滑过一丝恨意,他望着头顶的床帐,吁出一口气来:“原来,是梦啊......”
他慢慢爬起身来,然后在一片黑暗中,靠在床头静静出神。
与此同时,本在鸳鸯暖帐中酣然沉睡的向景行也自梦中蓦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