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莎边想边抱着头,竭力缩小着身形。因为从对面射来的子弹并没有因为有人用日语叫喊停火而有所减少。
她看向琢磨,发现那个少年正靠在甬道的金属墙壁上,看过来的目光中全都是嘲讽。
这目光让秘银组织的上校如同被一盆凉水浇在头上。
自己这是怎么了?
那个慎重的把一切因素放在天平上衡量,对人命的态度谨慎之极,做出决定并雷厉风行的加以实行的泰莎-泰斯特罗沙,到哪里去了?
是那个强大的耳语者给自己造成的精神创伤的后果吗?
“哇哦。”
克鲁兹咏叹调般的叹息和随后的口哨让泰莎把注意力从自我厌恶中移开。眼前的情景让她大吃一惊。
才过了十几秒的功夫,混乱的日语和西班牙语就已经搅合成了谁也听不懂的漩涡,不知道是谁起头,刚刚还步调一致的南美佣兵和a21的恐怖分子们开始互相射击了起来。
从这个位置看过去,位置差不多都在上面的a21的年轻人们占据了地利,但南美的佣兵们经验丰富,人数也是因抢回琢磨而大伤元气的a21的数倍。双方此刻处于僵持,不过胜负的天平正无可逆转的往佣兵那边缓慢的倾斜过去。
“居然会变成这样……”
泰莎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切。眼角的余光一闪间,一个小小的身影已经从连接甬道和巨兽肩部的悬桥冲了出去。
那是琢磨。
克鲁兹瞬间就转过了突击步枪的枪口。虽然这不是他常用的枪种,但在这样近的距离上几乎不存在射失的可能性。至于加里宁,能在四十米距离上用手枪命中胸环靶头部的老军人连枪口都懒得抬起,只是斜着眼睛看着泰莎。
必须做出决断了!
银发的年轻上校微微张开嘴。
但她的决断在数分钟内被第二次打断。
数团光焰骤然闪现又骤然消失。
在特别拢音的密闭空间中,有一个算一个,爆炸声震的人人耳膜疼痛。像克鲁兹这样三半规管特别敏感的as驾驶员被密闭空间内来回激荡的次声波一冲,干脆眼前一黑,险些呕吐出来。
带着尖锐的呼啸声,黑影抽破空气,在半空中留下了突破音障时才会有的雾化空气痕迹。
那是和手臂差不多粗的高张力钢缆。
比起巨兽庞大鲜红的醒目机体来说,这些连接着巨兽的身体和上方钢梁的钢缆,在巨大机体遮蔽之下的黑暗中,根本就是让人忽略的存在。
圆盘状的炸药产生的剪切力瞬间就破坏掉了钢缆本身的晶体结构。在自身张力的收缩下,钢缆以在视网膜上留下残影的速度,猛抽在舱壁、钢梁、机体、脚手架等周围一切物体上。所到之处,巨大的动能使得柔软的钢缆瞬间变得如刀锋般锐利,大蓬大蓬的火花中,无论拦路者是巨兽那看似坚不可摧的装甲,油轮本身的舱壁和金属支撑柱,还是稍嫌脆弱的集装箱、水槽、涡轮发电机还是猝不及防的人体,都在这带着骇人力量的钢缆面前像煮熟的意大利面条一样被轻易的一切两段。
好果决的判断力!
被加里宁拉着往后退的泰莎不无后怕的看着只差一米就抽进这条甬道,最后深深嵌入舱壁,将甬道四周钢板的焊缝震的到处开裂的钢缆。那扑面而来的劲风瞬间压的少女耳膜内陷,除了耳鸣和心脏的剧烈鼓动之外什么都听不见。
为了不让这东西脱开自己的掌握之外,a21的人竟然宁愿毁了它吗?
不,说不定不是a21,更大的可能性是那些拉美的雇佣兵所从属的组织。
这样说来,琢磨……
那个不被自己信任,也遭到了同伴断然抛弃的少年呢?
少女顺着甬道往外面看去。
“嘎吱……”
瞬间失去了数条主要钢缆,“巨兽”眼望可知的厚重装甲那恐怖的重量,顿时就被加在了剩下的缆索上。它们发出了哭泣一般的恐怖长音。
一时间,这鬼泣一样的声音以及中间蕴含的恐怖力量,让被之前横扫过来的钢缆削掉手脚,乃至拦腰截断的伤员也屏住了呼吸。除了钢缆被拉紧的声音之外,底舱内静悄悄的什么都听不见。
“崩!”
就在人们以为剩下的钢缆经受住了这次考验,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某根钢缆再也经不住骤然增大的力量,发出崩断声。
宛如第一张多米诺骨牌被推倒,断裂声一声接一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密。到了最后,断裂声、呼啸声、钢缆互相交缠的摩擦声、钢缆抽打和撕碎某些物体的轰鸣声合成一股如风暴般的轰鸣,让所有人都为之战栗和惊骇。
少女看到,大蓬的火花突然从搭在脚手架与巨兽肩部的悬桥中部溅出。她没有看到钢缆的影像——不知道是钢缆太细,还是速度太快,还是两者兼而有之。总之,当钢铁的哀鸣消失之后,悬桥非常干脆的一折两端,向着十五米以外的地面掉了下去。
而前一瞬间在向着巨兽奔跑的少年,也随着折成两端的悬桥向下坠去。
他转过了头,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眼睛里则第一次有了冷漠、轻蔑和狂暴之外的东西。
那是对生存的渴望。
泰莎不自觉的伸出手来,仿佛要抓住什么,然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有五米之遥。
而这双手的守备距离,是八十五厘米。【注】
泰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