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吓的向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只能勉强看出个人形,焦炭一样蜷缩成小小的一块的物体,让人根本无法和那个英俊又体贴,最重要的是,站起来足够把千叶遮挡的严严实实的男性联系在一起。
然而,只第一眼,身为母亲的哈尔夫人就确认了,那就是她的孩子。
她发出难以想象的悲鸣,根本顾不上那尸体外形的恐怖,扑在上面放声痛哭。
举办完葬礼之后,哈尔夫妇就双双倒下了。与其说是由于小哈尔的死带来的打击,倒不如说一向在这个见鬼的世道里支撑他们好好活下去的信念支柱已经崩塌了。千叶和其他店员虽有心思劝他们振作,无奈毫无作用。
在小哈尔的葬礼举行三个月之后,他的父母也被安葬在他的侧旁。
三个哈尔都已不在这个世上,“哈尔的城堡”自然也就无法再经营下去。就算千叶有心,但店员的伙伴们已经撑不下去了。事实上,若不是哈尔夫妇和蔼亲切的魅力,店员们怕是早就离开这间薪水微薄,工作又辛苦,必须随时给苛责的客人赔笑脸的店,甚至离开这个日渐衰退,早已如同空壳一样的城市了吧。
“……就是这样。”
千叶低着头,用淡淡的一句话结束了“哈尔”崩坏的历史。
“那你现在……”
“我现在在‘道尔机构’帮忙。”
道尔机构!
猛然听到了意想不到的名字,西斯学徒一下子就从感伤之中拔出了精神,挺直了背脊。
那不是老师从那个身体像纸片一样又轻又薄,却拥有难以想象的怪力和娴熟技巧的男孩记忆里榨取出来的名字吗?
还是很不成熟呐。
看到徒弟的反应,以几乎微不可查的幅度摇了摇头,阿斯拜恩轻轻转动着手上的杯子,从同样露出意外表情的克劳斯那里接过了谈话。
“道尔机构……听起来像个政府部门呢。那么千叶小姐现在是公务员喽?”
“不不不,不是那么伟大的身份啦。”
千叶连忙空出一只手摆动着,并加以说明。
虽然名字听起来很豪气,但其实“道尔机构”不过是个小小的孤儿收容组织罢了。
以资助人“道尔”的名字命名。机构内常年收养有因战争,或各种原因失去父母的孤儿十五到二十名。在孤儿们年满十五岁时,资助人就会介绍他们到各个工作地点去。不过现在,男孩子们要不是身体实在不过关,都被军队征募走了。
“可是,赫尔维西亚的孤儿,不是由教会收养的吗?”和宫梨旺疑惑的问道。
的确,就像赛兹教会收养由奈美,诚也一样,赫尔维西亚信奉八百万众神的国家教会对孤儿的收养和教育一向非常热心。除了帮助他人是教义所要求之外,一方面这善举对提升教会形象颇有帮助,另一方面教会收养的孤儿自然也会养成颇为坚定的信仰。
不过,除了受国家补贴的教会孤儿院之外,民间人士出资经营的孤儿抚育机构也不少。
“我也是道尔机构出身的哦。只是惭愧,到头来非但没成为捐助人,还得在机构混口饭吃。”
千叶笑着说。看起来,这段时间的谈话让她放松了不少,以至于连自己的孤儿出身也说出口了。
现在世道越来越不好过,独立出去的孤儿们养活自己和家人都有困难,“道尔机构”所受的捐献自然也越来越少,千叶这样的职员的薪水自然也愈发微薄,而且还经常拖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在这个全赫尔维西亚已经被战争压榨的喘不过气,一切资源都填进战神的胃口尤显不足的时候,对捐助者来说,这十余名孤儿大概就是像包袱一样的存在吧。
没把这些孤儿们甩给教会,甚至拍拍手一走了之,持续不断的捐助本身,就已经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了。千叶当然也没有资格和立场抱怨,她对竭尽所能的前辈,以及创设和维护机构的道尔先生都报以感谢之情。
“哦……真了不起。”
克劳斯狐疑的看了阿斯拜恩一眼。西斯武士的称赞到底有多少真心诚意,还有多少讽刺呢?
大概,要看接下来的问题的答案了。
看似漫不经心的,阿斯拜恩问出了今天最关键的问题。
“我在之前曾遇到一个也出自‘道尔机构’的同袍,因为年纪比这孩子还小就记在心上……你对鲁纳斯-巴菲特洛尔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啪!
瓷杯从千叶的手里跌落。没喝完的黑褐色液体从碎裂的白色瓷片中涌出,在淡色的铺路石的缝隙间流淌,看上去宛如血液一般。
“……八百万的众神!”
猛然间,千叶猛然站起,以西斯武士都为止惊愕的迅捷步伐与凶猛气势,逼近了阿斯拜恩的面前。在他还没来得及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她灰绿色的眼睛就已经逼近到了极近的位置上。近到了阿斯拜恩连她虹膜上的每一丝褶皱都能看清楚的地步。
“他……你在哪里遇到他?他看起来怎么样?他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好好吃东西?他有没有受伤?……”
快速流淌的赫尔维西亚语简直就像机枪一样。小巧玲珑的女性用双手抓着身材壮硕的西斯武士的领口,声音嘶哑,表情狰狞,就像幼崽被偷去的母兽一样。
“说啊!你说啊!”
眼泪从她的双颊流下,到这里,她已经泣不成声。仿佛刚刚那个以淡淡的语气诉说自己和他人不幸的坚强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