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谦小心翼翼地将珠串放置于檀木制的锦盒之中,又不舍地望了两眼,方才叫人领了张院使进来。
“宫中两位主子不省人事,我还以为张院使怕是要忙上一阵子,明日才能出宫呢,没想到这动作倒是挺快?”
谢谦似是有些许不满,语气中的清冷之意竟是比之刚才更甚,能活活叫人冻掉三层皮。
张院使点头哈腰地站在下面大气都不敢出一个,这九千岁可是出了名的手段阴毒,当初他只用不过八年时间就从一介默默无名的小太监,到了如今的东厂提督,可谓是权倾天下,力压内阁首辅的存在,就连皇上都要惧上他三分。
金陵城中是人人谈九千岁色变,甚至有传言九千岁的名号能止小儿夜啼。
“千岁爷的吩咐下官自不敢耽搁,长公主和六皇子再为尊贵也不及九千岁的万分之......”
马屁拍到一半,突然感觉一股冷气从四面八方向自己袭来,张院使一抬头正好对上谢谦凌厉的眼神,方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他吓得连忙双膝跪地,狠扇了自己两耳刮子。
“下官该死,下官该死......长公主金枝玉叶,乃是唯一的嫡出之子,下官不该妄议长公主殿下的......”
张院使心里明白,这天下除了皇上外怕是就数九千岁最为关心长公主殿下了,九千岁每年都会差了人去各地寻找名贵的药材送到太医院,却又不许自己将此事泄露给任何人。
说实话,张院使也曾私底下里怀疑过九千岁是否是对长公主殿下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了......
直到张院使双颊微肿,谢谦才风轻云淡地拿起手边的茶杯,轻呡了两口,“起来吧,待会儿自己下去领二十杖。”
没有人可以在他面前说一句公主的不是,若不是这张院使对公主的身子还有那么一点作用,他早就去见了阎王了。
终于听到千岁爷发话,张院使如释重负,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嘴里再也不敢多吐出一个无关的字。
虽然外面还有二十杖在等着他,可也总算是暂时保住了他的一条小命。
“下官按着千岁爷的吩咐,故意在皇上面前夸大了长公主的病情,现在整个皇宫怕是都已经传遍了长公主病危的消息。”
有了先前的教训,张院使在谢谦还没来得及开口的当头又识相地连忙补了一句,“不过千岁爷请放心,长公主虽落水受了些寒气,却并无大碍,下官再开两幅祛寒的方子,等长公主服下后明日就能痊愈。”
谢谦狭长的眸子微眯,而后别有深意地扫了张院使一眼,看来这张院使知道的事情似乎有些多了,他是不是该考虑早些培养个人来接替张院使的位置了?
谢谦盯着张院使,指尖一下一下地敲打在桌案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复又问道,“六皇子那边是怎么回事?”
六皇子虽然年纪小,可这回也只是落水受寒而已,何至于会昏迷了一天一夜都还不见苏醒的?这里面怕是还有些猫腻吧。
张院使一顿,这九千岁怎么又关心上六皇子了?
但他也只是稍加思索了半刻,最后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下官也亲自替六皇子看过了,六皇子除了脉象有些虚弱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依下官之见,多半是娴妃娘娘为了争宠授意六皇子借机装晕,以留住皇上。”
后宫此类争宠之事常见,张院使也不难猜出娴妃的盘算。别看皇上平常虽不甚看重六皇子,可六皇子到底是皇上的亲骨肉,在知道六皇子昏迷不醒之后,皇上还不是在钟粹宫守上了一天。
谢谦自然也不可能无故问起六皇子的事,紧接着他便又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张大人,你可知自己犯了欺君之罪?”
“下官有罪......”
光是听到“欺君”二字就把张院使吓得双腿一软,都还来不及细想谢谦说了什么,他就惯性使然地先跪了下去。
欺君,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也不知他今日是犯了什么冲,先在钟粹宫一番胆战心惊,又在永宁宫差点失了半条命,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出东厂的大门,真是够衰的。
这六皇子的事他真的是无妄之灾了,一般宫里的主子们都会为了各种目的装病请御医,他们做御医的也不会故意去拆穿,只照例开一些调养身体的药方交差,这也是太医院不成文的规定。
可既然千岁爷都说他欺君了,他除了认了还能怎么办啊,“下官有罪,明日下官替六皇子看诊时一定向皇上如实禀告,六皇子脉象正常,昏睡不醒应该是装出来的。”
谢谦简单地“嗯”了声,也没有再为难张院使,这张院使为人机灵也还算听话,他也还打算再留张院使一段时间。
“长公主的病情如何了,这么多年了她体内的余毒还是没法彻底去除吗?”
张院使一点也不意外千岁爷会再问他长公主体内的余毒,自他去年向千岁爷投诚之后,千岁爷几乎每月都会问上他几遍长公主的情况,只是长公主的病他也......
“千岁爷,长公主体内的毒是从娘胎里便带出来的,十八年过去了那毒......那毒早已和长公主的骨血融为了一体,下官......下官医术不精,实在是没有办法替长公主清除余毒。”
张院使家世代就是在宫里做御医的,他自己也是历经两朝,这皇宫里的腌脏手段他是听得多了也见得多了,下毒这种事算不得什么,可若当初先皇后和那孩子一起没了也就罢了,偏又留下长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