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本官真的是要好好谢谢刘大人,”杨元昭耐着性子听完他的话,阴沉的脸色已平复如初,他缓缓往前走了一步,以一种充满了森冷而又威慑的眼神看着刘绍棠道:“回去请转告令尊,他的提醒本官收到了,可是……别以为这样做你们刘家就能独善其身了,想两边讨好又想两边都不沾,也得看看你们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别人同不同意。”
杨家的下人在旁等了半天,眼见事态发展不妙,急得直流汗,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大少爷……”见主子根本理都不理,无奈又退下去。
刘绍棠在他这种威胁目光的压迫下浑身抑制不住地直发颤,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怕,抖着唇艰难吐出一句:“杨大人……我们刘家可是一片好心……”
杨元昭后退一步,冷笑道:“好心?刘大人要我相信这种话未免太天真可笑,莫非刘大人认为本官还不如三岁的小孩?”
“你……”刘绍棠气得话都讲不出来了,恶狠狠地瞪了他半天终于拂袖而去。
此时,承天门外早已人影寥落,只有守门的士兵好奇地看着这对落单的主仆,这个平日里威风八面趾高气昂的大官,此刻却阴沉得像一座雕像,全然不见了往日的气焰和张狂。
田安眼看着日过三竿,白花花的太阳晒得人头晕眼花,不由出言劝道:“少爷,巳正一刻了,不如先回公署用膳吧。”
然而,还没等到杨元昭有所回应,宫门内出现的一道青色的身影猝不及防地再次打破了这份沉寂。“侍郎大人……”小内侍一看见他喜得双眼放光,忙不迭地跑过来,“大人请留步,小人奉杨阁老之命给大人捎句话……阁老说,虽则当日有言在先,但法理不外乎人情,望杨侍郎以仁孝为先,以社稷为重,慎思慎行,勿使多年来的心血一朝付诸东流……”
杨元昭淡淡睥睨着他,片刻后才慢慢露出个嘲讽的笑来,他这个爹居然为了一个外人不惜威胁自己的儿子,看来今早御史们的诘问非议也无法使他清醒过来,也罢,这次就让他做一回孝子,彻底割断了这颗毒瘤。想到这,他淡淡一笑道:“烦请公公回去告诉我父亲,就说我知道了。”
杨元昭一回到工部公堂,即刻吩咐左右:“去把范纶找来。”一面说一面提起笔来写,那部吏答应一声飞快退了出去。没过多久他放下笔,沉吟片刻,又轻唤道:“来人……”门外的书吏匆匆跑进来,“大人有何吩咐”他封好信搁在案头,“你马上把这封信送到刑部尚书刘大人家去。”
书吏领命而去,杨元昭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公堂,怔怔出神。
须臾,田安提着饭篮子进来,稀奇道:“今儿怎么外面的人都不见了?”说着去看主子,见他一动不动的,心思早不知落到哪儿了。他便不敢再出声,默默把饭菜摆好,在旁等了片刻,那边终于有了响动。
杨元昭刚站起来,范纶就匆匆赶到。这位范大人早年出身翰林,当官十几载,历经沉浮,为人最是精明老成,近年来却心甘情愿投身在杨元昭手下,当年的同僚有些暗地里不齿他依附奸佞甘当鹰犬,有些嫉妒他攀上了高枝,流言纷纷,他自己却却全不在意。
范纶一进来就看见桌上的饭菜,了然之下便要告罪退出去。
杨元昭却道:“不必,我这里正好要写一道折子,你来给我参谋参谋。”
田安一听他这么说,便自觉走到门外守门。范纶见如此也只好上去见了礼,问是什么折子?
杨元昭道:“今儿早朝你也听见了,谢蔡一系只怕不会轻易放过河南之事,我们如果跟他们硬抗……怕会牵连到更多人,为今之计,不如顺水推舟,由我出面扛下这桩公案,到时,料想他们也无话可说了。”
范纶脸色劇变,急忙忙道:“这如何使得?还请大人三思,情况还没坏到那个地步,总有别的办法。”
杨元昭笑一笑,口气却很坚决,说:“我心中有数,你不必替我担心……”
范纶还想再劝:“下官明白大人的意思,可区区一个孤恩负德的小人何必由大人出面,卑职等义不容辞。”
杨元昭眸中闪过冷酷的嘲讽,道:“不瞒先生,家父不顾多年的父子之情,一力要我保全他,我唯有破釜沉舟先跳下去才好把他一起拉下去。”
他这话说的轻巧,范纶却听得大为尴尬,自己本无意得知他父子间的龃龉不堪,这下子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左右为难,心中更不免感慨道:谁说只有天家无父子,这人哪,一旦尝到了权利的滋味,薄情寡义便随之而来了。
杨元昭心知他的为难之处,也不多说:“你回去好好想想这个折子该怎么写,最好今晚送到我府上来,明日早朝我要当庭送递陛下手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你等切记,到时,不管对方如何对我落井下石,都不要出面替我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