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从焘并没等陆静淑应答,他说完这句话忽然又问了一个问题:“陆姑娘从何处来?”
陆静淑一愣,差点脱口而出“从来处来”……。
“又想往何处去?”田从焘依旧定定望着她,等她的答案。
陆静淑把他刚才说过的话回想了一番,终于摸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她微笑道:“我既生为女子,就并未存什么凌云之志,经天纬地是从来未想过的。只是我与家母多年受人冷待,不知多少次盼望能有人伸出援手,解救我们于苦厄,却从不可得,最后痛定思痛,方知只有自立自强,才能脱离苦难。”
田从焘并不插嘴,只默默看着她,听她继续说。
“说来能有今日也是侥幸。”自家的事他已听说不少,陆静淑也不打算细说,“我常常想,若是老天不眷顾,不给我这一丝侥幸呢?在绝望之中,会有谁来帮我?想来想去,还是只有自己。也是我这人得陇望蜀,我自己脱于苦难了,反而更见不得别人身陷苦难之中,总是自不量力的想去做那个伸出援手之人。”
她用真诚的目光回视田从焘,最后总结道:“所以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不只能自立自强,还能尽己之力,帮助有需要的人。”这是真心话,算是她的肺腑之言,所以她无论音调还是眼神都极尽诚恳,相信已经很彻底的说明了她之所以向田从焘建言,只是因为想帮助受害的原配嫡妻们,并借此扭转歪风邪气。
田从焘听完依旧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微笑道:“陆姑娘真是自谦,有这般的志气还说没有凌云之志,独善其身且兼济天下,这还不算凌云之志?”
“我哪里能做得到兼济天下?王爷莫要笑我了,我一个闺阁女子,能做的事实在有限,所以这回才冒昧出言,想请王爷伸张正义。倒是我过于天真了,忘了王爷也有不得已之处,还请王爷勿怪。”陆静淑说完站起身行了个礼。
田从焘摇摇头:“你误会了,我问你这话,并不是怪你。只是不知陆姑娘有何打算,也不知我值不值得陆姑娘看得起,所以多嘴问一句。”
到这时陆静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田从焘今天单独跟她说这些,一是告诉她,太子将会是四皇子,跟他赵王没关系,他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政治投资对象;第二是想问,陆静淑给他出招到底有什么目的。如果陆静淑真的有什么政治目的,那么不好意思,他前面的态度也已经表明了,他并不是太子人选,对太子之位也并无兴趣,陆静淑最好还是另请高明。
“王爷真是谨慎。”他既然说明了,陆静淑也就正面表明态度,“您放心,我会量力而行,再不敢来烦王爷。”
强扭的瓜不甜,他既然一心做个闲散王爷,陆静淑也不打算费那个力气去扭转他的看法,何况这个人现在看来是个心志特别坚定的人,并不是别人轻易能左右的。
田从焘笑起来:“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你也把我看的太胆小怕事了,该做的事我还是会做的。我其实很感激陆姑娘早前的建议,可说是让人受益匪浅。就连皇上也称赞立孝子传的主意好,已经开始命礼部遴选了。我今日跟你谈起这些,只是希望能先把话说在明处,以后彼此往来,也能心如明镜,免得有什么误解。”
这是要跟她交朋友的意思?陆静淑扯扯嘴角,道:“您才是把我看的太胆大包天了呢!我一个女子,又不能当官,犯的着去费那个心么?就算是牵扯上家人吧,我们家的情形您也知道一些,您觉着我肯为了家父和异母弟弟做这些么?”
“我欣赏陆姑娘的为人,也想与陆姑娘交个朋友,所以才想丑话说在前面,若有冒犯陆姑娘的地方,还请原谅。”这会儿话说清楚了,田从焘也不拿架子,干脆站起来向着陆静淑作揖。
陆静淑本就一直站着,见他如此,忙向一边避开,道:“王爷这不是折煞我么?蒙您不弃,愿与我结交,我已是深感荣幸了。”
田从焘才不相信她这话,他早从陆静淑的态度里察觉到她并不是一个很敬畏皇权的人,所以她会这样说,也只是客气。
“我并不是个拘泥俗礼的人,陆姑娘以后不用这么客气了。”田从焘请陆静淑坐下,自己也坐回原位,“如今整肃风纪一事已有些失控,各级官员开始挟私报复,并以此作为清除异己的手段,与我们的初衷相去甚远,还有一些想往我身上泼脏水的,趁机搅局,实在是混乱不堪。我就打算先放一放这事,将精力放在访寻孝子贤孙上。”
这么快就开始说正事了,您老换台的时候也插个广告好不?陆静淑心里腹诽,却不能不赞同他的话:“王爷高见,是该如此,让他们先闹着吧,早晚他们就自相残杀了。您只管稳坐钓鱼台,反正皇上已经全权委任于您,是不会多管此事的。”
皇上当然不会管,他还想借着这件事锻炼自己呢!他们闹得越凶,皇上就会越发想起他的示弱,就会越加站在他这一边,严厉处置这些胆大到连皇子亲王都敢欺负的大臣们。
“他们可不会甘心,许多人憋着劲儿想逼我出来,看我怎么处置,然后他们好重新投机。我不想给他们这样的机会。不过,你那边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出面办的,不妨直接来跟我说。我也想沾沾陆姑娘的光,多做些与人为善的事。”
陆静淑笑道:“可我想做的事,多是帮助妇孺,王爷不嫌琐碎么?”
田从焘正色道:“勿以善小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