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人里有不少已经下了注的,棋盘上的局势风云变幻,目前看来黑棋将白棋吃得死死的,下在右边的注便多了些,李未阳十分有风度地让她先挑,乐岚心里却清楚,她若是选了黑棋这方,就显得故意占他的便宜,即便赢了,也胜之不武。
李未阳目光打趣地瞧着她,她心一横,把注押在了白子上。
他有些不可置信:“你选白棋,你确定?你莫不是看人家长的好看?”
乐岚哼了一声,没理会这个庸俗的人。
谁知那白子像是得到了鼓励一般,竟神奇的绝处逢生,在木盘刻线里游刃有余之下,隐隐还有反扑之势,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局势顿时柳暗花明起来。
白棋的形势越来越好,黑棋渐渐有些吃力,对弈的两人虽然一派风雨不动的平静,但胜负已经隐约可见了。她想象着李未阳绕城后跳的场面,心中忍不住狂喜起来。
观棋不语,她便朝他递了个眼神,李未阳意识到大势已去,开始沉吟起来。
乐岚得意的有些忘了形,注意力重新投入到棋局上时,竟没有留意到李未阳的小动作,他沉吟了片刻,突然伸手把她往前一推——
乐岚完全没有防备,被他这么一推,登时立足不稳往前扑了过去,不偏不倚,正扑在那架单薄的竹子台上。
她在心里哀嚎一声,眼睁睁看着脆弱的竹板在这一摔之下分崩离析,棋盘砸在地上,棋子如同飞珠溅玉,噼里啪啦摔了一地。她跌倒在地,一块竹片硌在肋骨下,疼得她险些一口气没跟上来。
那朵已经不太新鲜的“绿阳春”在地上滚了几圈,碰到一只云纹缎靴,在鞋尖上一撞现了原形,分崩成一摊有些凌乱的变形柳叶。
围观的人群先是安静了片刻,接着“噫”声四起,乐岚从地上挣扎起来,在惊怒羞愤交加里瞥见一截袖子,袖口绣着玉兰纹路,还带着些许玉兰花香。
是那个下棋的年轻公子,将她扶了起来,关切问道:“没事吧?”
乐岚恨得牙根直痒,摇了摇头,道了声谢,目光开始在围观人群里搜寻,没想到李未阳这次竟没有跑路也没有躲避,他自知玩笑开过了头,没想到会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四目相对,站在人群外悲戚地望着她。
那公子将她扶起来之后,朝老者一辑道:“此局仍未决出胜负,晚辈改日再来请教。”
老者忙还了一礼,道:“老朽败局已定,万万受不得公子如此大礼。”
棋局被搅了,下棋的人也不想下了,围观众人唏嘘了一阵便散了,乐岚颜面无存,向那公子和老者道了歉,恨不得就地遁了。
路过李未阳时她没理他,他倒乖觉,灰溜溜地跟在她后面,他腿长步子快,几次想捞她的袖子,都被乐岚避了开,便在后面哄道:“消消气消消气,我愿赌服输,你只说怎么罚。”
转眼就回到了河堤,谢颜正在那里等着,小厮已经收拾好了桌凳,备好车马准备回府,她看了看乐岚,又看了看李未阳,蹙眉道:“这是怎么了?”
乐岚没吭声,拍掉袖子上的土,谢颜一脸莫名其妙,李未阳讪笑一声,变戏法似的拿出来一朵玉兰,说:“不理我就算了,花别丢了。”
她冷着脸把他的手打掉:“李公子留着点春去吧。”
坐到了车上,整理衣服时,从褶皱里忽然吧嗒掉下来一个东西,谢颜捡了起来,是枚黑玉棋子,奇道:“你还随身带了棋子?”
这事糗得开不了口,乐岚随便扯道:“刚刚遇见两个人下棋,下着下着打了起来,我站在旁边看了会热闹,应该是不小心掉在袖子里的。”
还好谢颜没有接着追问,一同回将军府用了午膳,送走了谢颜,她先去洗了个澡,换好衣服时,檀书过来说道:“小姐,李公子来了,说是来请罪的。”
乐岚的气还没消,不想一时冲动犯下什么错来,不大想见他,慢条斯理地系好外衫的带子,对檀书道:“就说我睡了,不见。”
檀书去回了话,如此三日,李未阳每天早上必到将军府门口请罪,比点卯还准,她的气慢慢也消了,门房又来通报时,她让檀书去请他进来,一连几天在大门口徘徊张望,旁人还以为冷府欠了他多大债似的。
谁知檀书回来却支支吾吾回道:“李公子他说……小姐不亲自开口,他就不敢进来……”
说他胖还喘上了。
乐岚只得纡尊降贵,亲自去迎接李公子的大驾,到了门口,却见他穿了布衣,双手拄着一根拐棍,老远便卖了个笑:“郡主亲自来迎,小的实在不胜荣幸。”
她往门柱上一倚,看着他这身差个豁口碗就能上街乞讨的扮相,挖苦道:“来就来了,还带根打狗棒,我定边侯府是龙潭虎穴不成?”
李未阳却神色庄重地把那棍子往背上一背,正色道:“非也,在下是来负荆请罪的。”
他两手一本正经地搭着拐杖,诚恳道:“我猜郡主大人有大量,既然肯移金步到大门口听我一介草民大放厥词,心里肯定跟明镜儿似的,在下的来意您一清二楚,在下的诚意也不消多说,您肯定也是一清二楚。”说着,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有些忧心忡忡道:“日头高了,郡主还在这里站着,不怕晒着?”
乐岚懒得跟这厮搭话,看了檀书一眼,檀书十分有眼色,马上接道:“茶点已经备好了,郡主有请公子进府一叙。”
李大少爷终于肯放下“负荆”,跟着她们进了府,顺手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