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扬还算争气,起码不是姚嘉云口中的鸡脑子。虽说的确是担心得要死,但从视线接触到秦天的刹那,那些担心就放下来了。
还是对老友太过了解了。
“你特么要吓死我。”
车在秦天面前停下,薄扬一下车就忍不住斥了一句,秦天笑笑,将烟蒂在单元楼门口的垃圾桶上的烟缸里摁熄。
也是他侧身的动作,薄扬这才看到秦天的侧脸上是有几道指痕的。
薄扬皱眉道,“挨打了?”
“那长辈不是生气么,气急了自然得上手。”秦天答得很平静。
说来也奇怪,薄扬可能是真的有点子什么天赋吧,居然能从这么个破锣嗓子里,听出情绪来了,能听得出是难过还是焦虑,是平静还是怎么……
薄扬眉心依旧轻轻拧着,“你从小到大没挨过打的。”
“可不是么。”秦天声音依旧就剩一团气音,他忍不住握拳抵唇咳了咳,马虎有了些许音量,继续道,“可能就是从小到大没挨过打,这都在这儿攒着呢。”
薄扬睨他一眼,拉开副驾车门,“行了上车吧……”只不过动作又停住,皱眉问道,“还是你要我上去劝劝你爸妈?”
“你怎么劝。”秦天说着摆了摆手,钻进了副驾,偏着身子对薄扬说道,“你的存在现在于我而言啊,在我爸妈眼里,就是用来火上浇油用的。”
薄扬眉梢一挑,“和我多大关系啊?”他不解道。
秦天气笑了,无奈道,“你就是个巨大的正面教材啊。你看看薄扬!和媳妇儿多好!你和他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怎么好的就不学呢!怎么就不学好呢!怎么就学来这些旁门歪道呢!你究竟是跟谁学坏的啊,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啊,小天,小天呐!你以前不是喜欢姑娘的吗!”
秦天原本或许是想要抱着开玩笑似的态度,来提及父母的愤怒,并不是因为这事儿可笑,而是因为不想让薄扬太担心。
但是说着说着,声音就越来越空,唇角的弧度没能挂住,嘴唇紧紧抿着,头微微垂下去,眼皮也耷拉着。
模样瞧着,还是难过的。
薄扬没说话,只伸手过来轻轻拍了拍他。
“他们的想法毕竟传统些,理解不了也是正常,总得给他们些时间。”薄扬低声劝慰着。
但其实这些话,道理秦天都懂。
可是懂又有什么用呢。说白了他自己都很清楚父母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在面对他对此事的坚决态度时,父母为什么会怒到都直接动手了,长这么大,父母也没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的。
毕竟他是和女生谈过恋爱的,在父母眼里,他是‘正常’过的,以至于现在就显得那么不正常,这就成了旁门歪道,这就成了病。这就成了要改,要治的事情。
薄扬将车开出去,在一间便利店门口停下,下车买了一瓶冰水,递给秦天冰敷一下脸上的指印。
秦天接过,贴到脸上,天气已经凉了,冰水刺骨冻手,他嘶了一声,然后才摇了摇头接了薄扬先前那句话,“给他们时间,估计也是接受不了的。你想想,蓝晴明啊救了我的命,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儿。”
听到这话,薄扬哑然,是啊,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儿,背着救命之恩的人,父母都还不能动容的话,可能以后真的也很难吧。
秦天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平平静静的,“我爸气狠了,脾气上来了就说,如果蓝晴明救了我的命,就得让他们成全我变成这样的话,还不如……”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抿了抿唇,停下了。
但薄扬基本能猜得到接下来是怎样一句狠话,心里轻叹一口,就摇头道,“行了,不说这些了。”
但秦天却没停下,深吸了一口气,就继续道,“还不如就让我死在那场事故里得了,起码我还是个正常的秦家儿子,死也是死得正派的,好过现在这样……变态。”
秦天还是将这些尖刀一般锋利的话说出来了,似乎依旧是那样听不出什么喜怒的,只是从尾音那虚虚的气音里,就仿佛莫名带着些闷闷钝钝的哀伤。
他在凌迟自己,薄扬知道。人啊,越是觉得愧疚亏欠,又不知道怎么补偿,又没办法退让的时候,就会想尽办法折腾自己,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稍稍轻松一些,能从那些仿若能溺死人的愧疚里稍稍喘口气。
于是薄扬问他,“你好受点了么?”
秦天长长呼出一口气来,侧目看他一眼。
薄扬看到秦天的嘴角是浅浅勾着的,但是眼尾有些泛红,不是不难过的。
“冻死我了……”秦天终于是捧不住那瓶冰水了,随手扔到后座,猛地搓了搓自己被冰得都要面瘫的脸,然后又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叹道,“能好受到哪里去呢……”
说着,他撇唇轻轻啧了一声,“说到底我是妥协了啊。”
“是啊蓝晴明好狗命。啧。”薄扬也撇唇啧了一声。
秦天略略笑了一下,无奈摇摇头,“我爸能不把蓝晴明救我命当回事儿,我不能啊。我不能。我闭上眼想到的全是他病危的样子,他就快死了啊,就差那么一点儿……”
薄扬点了点头,“算是死过一回了。所以你好受一点了?”
这么冲动的出柜……
“还行。”秦天说,“无非就是自伤一千还是自伤一千一的事儿。忽然就想到了一句话,我在一本书里看到的。说‘所有的决定,到头来并非真正选择了哪一种幸福,而更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