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满回忆上次见她爸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脑中关于他所有的记忆全部都已淡漠到,即便现在她爸出现在她面前,她也可能认不出他。
她爸之于她,全然宛如陌生人。
以至于当陈女士和她说起她爸时,她最先注意的不是她爸生病了,而是她爸找陈女士了。
“他怎么有你的电话?”路满有些不高兴,她完全不希望陈女士和她爸有任何交集,“你们之前有见过面?”
陈女士摇摇头:“没有,想要总会有办法。”
见路满不说话,她又说:“你别无视我前半部分的句,你想不想见你爸?”
路满还是没有回答,她问了另一个问题:“他为什么想见我?平日里八竿子打不着,现在是搞哪一出?”
她不记得前世她爸有生过这么一场大病,即便真的有,她爸也没说什么想见她之类的。要么是陈女士前世没告诉自己,要么……
“我哪知道?我跟他说几句就想挂电话,啧啧啧,还是那么虚伪的声音。估计是电视剧里经常演的那样?那种人生病的时候,心灵异常脆弱,回忆起过去特别怀念那些自己对之有愧的人。还有什么独守病床,身旁空无一人。”
陈女士至今仍不知道路满知道当年离婚的真相。
路满也不指出,她若无其事地反抗道:“你跟他说不来几句,我就跟他说得来几句???而且他就算有愧,也不该是愧对我,而是你。”
陈女士懒得再和路满说废话,她快刀斩乱麻:“啧,别给我扯远。你到底要不要去看你爸?下个路口就要转弯了,你要不想看的话我就开直道了,你要想看的话我得转弯。”
“……”路满降下窗户,冷冽的冬风刺骨侵肤,吹得她眼睛干涩。她吸了吸鼻子,将围巾上移几分。
这个季节,骑自行车的人已经少了许多。路边的群树随着风动不停地落叶,如褪下外衣般空留枝杈。人行道上总会见到几个母亲紧紧抱着小孩往前走,把按着他们的脑袋按在怀里,生怕凛风刮到他们。
“不去,想回家,想吃面。”陈女士对她的回答没有任何反应,路满憋着心烦,干脆直接戳破窗户纸,“他不是有老婆儿子照顾着吗?怎么可能想起我。”
听到路满的话,陈女士瞬间皱眉:“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你小姨跟你说的?啧,我都跟她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提这些。”
虽然最开始的确是她小姨说漏了嘴,但路满哪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卖了她小姨。
“没有,不关小姨的事。你们刚离婚的那几年,你……恩……不是经常哭吗?我当时特害怕你会自杀,就去找我爸。”这是真的。
路满很少会去回想这件事。现在述说起来,纵然心里升不起一丝难过,但对于当时那个年龄却觉得即便是末世也不过如此。
“我那天问了很多人,想打听到我爸的地址,他们都不告诉我。妈你可真厉害,把消息封得死死的,但最后还是被我问到了。”这是假的,在她的威逼利诱下,她小姨很快就把她爸的地址告诉了她。
“我去找我爸时还是挺怕的,我甚至不知道他会不会欢迎我。我都想好要说什么话,他会说什么,还告诉自己无论他说什么,自己都要忍着绝对不能哭。可是多想异想还真不如不想,我都还没站到他面前,就看到他和他的妻子儿子从车上下来。一家人其乐融融的……”
即使一开始做好心理斗争将会看到什么情景,她还是选择了去找她爸。但果然有些感情,把自己想得再坚强也不如见到时来得实在。
路满自言自语地轻声嘀咕道:“而且我当初生病住院也不见得他来探望过我,凭什么我要去看他?”
路满的长篇悲痛回忆录,陈女士明显没有get到重点,她惊讶地问道:“你什么时候生病住院了?我怎么不知道。”
“……哦,你听错了。”
* * * * * *
期末成绩是由老宋统一发到家长短信里查收的。
路满的名次比起上次确实又有进步,如果能保持着这个效率继续往前冲,高二文理分班进重点班的几率还是挺大的。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名次越往前,能进步的空间越少。
每个人都在努力,自己在拼命的同时,别人也不曾停下步伐。而且名次越往前的人,实力越强。就拿谢邯秋来说,他前几次的考试总是远拉第二名十几来分。除他以外的前二十名咬牙极紧,可二十名开外又是差了近十分。
路满也不奢求能进前三十名,跟那些人比拼,她能把自己气死。
对于路满的成绩,陈女士嘴上不说,但行为上还是给予了一些鼓励。
比如早餐里偶尔给她加个鸡蛋。
再比如让她送外卖时不再嫌弃她速度慢。
这些好日子持续了好几天,路满可以说是过得扬眉吐气、全身舒畅。所以当她在店里看到托着腮帮笑吟吟望向自己的秦榛时,也格外好心情。
秦榛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眼镜后笑着的桃花眼,似是泛着微光。不知是否是为了拍之前那部戏,他还剪了一个中分的发型,全身散发着不存在的书香气质。
其实路满这段时间也多多少少有关注《洛阳》这部戏的动态,大概这几日就会上映。《洛阳》被一度看好为新年第一波霸权电影,不仅是因为导演在圈里响亮的知名度,更因为这部的演员各个资历深厚。
当然在一堆褒义声中,也不缺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