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这天天还没亮徽妍就醒了。睡在床上听着外头的声音蹭了蹭枕头不愿起来,这个时辰哥哥应已经在奉天殿了吧。
“公主,该起了。”昏暗的内室被人掀了帘幔,进来的是裴峰,自从那年跟着先帝从西北回来这人水涨船高除了徽妍就再没人敢让他干伺候人的活了。
“裴公公,你给我穿鞋。”睡得一脸红扑扑的小人儿坐在床上蛮横的把脚踩在他腿上,也不管他腿上的支架硌人还使劲搓皱了他的绸裤。
裴峰一手捉住她作怪的小脚,拇指上青白的扳指压在她脚踝上惹得人不由的往里缩了缩腿。“不许闹。”抚了抚踹在自己腿间的足让她老实待着,又接过苹儿递过来的布袜给她穿上,“今儿去皇后那里不许多事,见着什么也不准出头。”
“你不和我一起去吗?”徽妍知道他说的什么,今年远嫁的大姐姐回来省亲,据说今年几个阿姊都会进宫来。那年父皇出征西北,最惊才绝艳的先太子一去不回尸骨无存,之后众皇子为了皇位撕扯成一团简直成了天下笑话。大姐姐和先太子一奶同胞感情深厚,伤心欲绝后连带着对登上皇位的周霁云和自己多有不满,这回回来省亲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
“我得去前头看着,那些个老匹夫一日不把脖子上的缰绳给他们拉紧了就给人尥蹶子烦人得很。”裴峰说起真让他厌烦的人事的时候就总是不由自主的言辞刻薄,徽妍看着他侧脸,这一年出门少白净了许多锋利的眼角眉梢有细细的皱纹,徽妍伸手去摸被他躲了过去。
“听话,起身了。”裴峰把人从床上直接抱下来,只穿了布袜的小脚踩在烧了地龙的砖上也不觉着凉。徽妍不死心还是趁他给自己穿衣裳的时候轻轻摸在他鬓间又很快收回手儿不给他教训自己的机会。
“裴峰,来晚了啊。”天不过蒙蒙亮午门外文武百官就已经都候在外头只等着头通鼓敲响,这么冷的天一口热水也不敢多喝,有几个平日已美髯公自居的老大人须间已经结了冰凌。裴峰好说歹说把徽妍送去后宫自己才急急往前头赶,抬软轿的几个小太监恨不得能在宫道上跑起来就怕耽误了裴督公的事。
“行了行了快往后头站,徽妍又缠着你了吧,和你说了多少次了那丫头太娇气了,你啊比母妃还惯着她。”裴峰往后退了一大步将将和马醇错开,虽说自己领着司礼监可怎么也比不了马醇在圣上那儿的分量,不如给了这份体面给他于人于己都是好事。
说话的功夫教坊寺鼓人已经敲响了头通鼓,由弱到强又由强转弱一路催促着文武百官整理好仪容候在午门外。鼓点刚停紧接着二通鼓更加紧凑的敲响,文武百官一个个的脸上连情绪都不敢再有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寒风吹的,跟着鼓声百官由左右掖门而入。裴峰垂着眼眸不往下头看,自从周霁云登基后这样高处的好风景就已经不再稀奇。
“大伴,还得多久啊。”皇帝受了朝拜后领着大臣往殿内去,持重肃穆的天子坐在尊位听着下头山呼海啸般的人声心里也不由激荡,可时间久了礼乐不停仪式繁琐,年轻的天子也就偃了兴致不耐烦起来。
这样的对话一年一次马醇轻声安抚着周霁云,裴峰站在一旁一脸淡漠的样子被周霁云看到,“大伴你看看他,咱们俩在这儿苦熬就他比我们强也不说累了。”周霁云体贴他身上有伤,尤其右腿,去年这时候还没这么冷呢一整天下来最后挪都挪不动把徽妍吓得直哭,说什么都不准人碰亲自把人接回万安宫里去了。
两个时辰的仪式把人累得不轻,周霁云回到华盖殿的时候这么冷的天额头硬是累出一层薄汗来。“行了朕这头有大伴就行了你去后头看看,朕不放心。”有裴马二人在周霁云就安心,自己本就是个招猫逗狗没人理的小皇子文武都不出众,若不是前头几位千岁殿下争破了头哪能有自己什么事。
这话正合了裴峰的心意没半句多话谢了皇爷便往后头去。还是马醇玩笑一样嗔怪周霁云不体贴人,“您倒赏他口茶水再让人走呢?”
裴峰心里头挂着徽妍那头坐在软轿里一路催促,没成想好的不灵坏的灵刚到延福宫就有小太监说里头闹起来了。大过年的也不知道这群公主们到底闹个什么劲?裴峰一路疾行往里走,走得快了右腿跟不上只能在地上拖曳残态显露无疑,扶着他的小太监把腰弯的更低,裴督公不体面的时候被自己见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离主殿还有几步路就听里头吵吵嚷嚷的,毕竟是皇后宫里不能没规矩裴峰扯过小太监让他赶紧进去通报,小孩儿几乎被裴峰扔进门里差点没站稳把正向徽妍发难的大公主给打断了,一下子再想续起来生生没找着开口的时候。
虢皇后巴不得来个人解围,笑眯眯的让裴峰赶紧进来。裴峰跪在下头磕头见礼除了虢皇后和大公主其余几个回娘家的娇客竟是都让了半礼,裴峰像是没见着一样起身站到徽妍后头,实打实的替徽妍撑直了腰杆子。
本就快到了午膳的时候,下午得由皇帝皇后领着家祭晚上还有宫宴等着,虢皇后摆摆手让几个公主赶紧去偏殿换身衣裳好摆膳,徽妍这才有机会和裴峰告状。
原来徽妍被裴峰送上辇架往皇后宫里去的路上真真是满心的不情愿,可到了地方还是扬起嘴角带着一身的喜气往里头走。起床时和裴峰闹了一阵到的时候就有点晚了,大公主和几个姐姐都到了偏生自己这个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