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有田跟着父亲高大元走进陈文书家,只感觉屋里气氛异常悲戚而沉闷。
大厅里,小智的遗骨摆在一块草席上,用一块白布盖着,旁边还放着小智随身带的书的老伴和儿媳王秀荷席地而坐,守在小智的遗骨旁悲声痛哭。陈文书的儿子陈忠伟面带哀容,默默地坐在大厅里的一张小椅子上。而陈文书则默默地坐在一张酸枝木仿古太师椅上,仰着头,闭着眼,张着嘴巴。
看到最先前来帮忙操办丧事的人是高大元父子,陈忠伟朝他们投过感激的眼神,点了点,示意他们先坐着,然后走到父亲陈前明身旁,轻声说:“爸,大元叔来了。”
陈文书双眉微微一抖,慢慢睁开双眼,微微颔首说:“大元来了,好,好,麻烦了……”
高大元忙说:“不麻烦,应当的应当的,老文书,我们父子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咳咳,这是我家老二有田,有田,还不过可是咱们红莲湾的大秀才、大文人,德高望重。”
高有田上前两步,朝陈文书鞠了一个躬,神色庄重地说:“翠色凝寒,英才早逝,草木哀立,天人同悲,逝者安息,生者坚强,老文书请节哀。”
陈文书那深邃的双目闪过一丝讶异,上下打量面前这个高大健壮的小伙子,点了点说:“嗯,不错,难得。”
陈文书一生以文人自诩,生几乎没有,能读到高中的人就算是有本事有文化的人,为此,他常叹知音难觅同好难求。陈文书觉得有点意外,高有田这几句悼念的话虽然说得中规中矩,没有什么新意,但从一个整天埋头应考的高中生嘴里说出来,还是非常难得的。在陈文书的印象里,现在很多中学生连写字都没写好,也不知学校老师怎么教的学生,简直就是误人子弟嘛,庸师误国误民族啊,教师队伍是到该好好整顿的时候了。
随后,陈文书转头对儿子陈忠伟说:“你大元叔在红莲湾也算是有些声望的长辈,为人还算古道热肠,平素村里的红白事都少不了他,治丧的经验也是有的,你是小智的家长,有些事也不便出面,我看这样吧,治丧的事就交给你大元叔来安排吧,你去给你大元叔先取……2000元吧,作为治丧的费用,毕竟报丧、设灵堂、入殓、出殡等等都要钱嘛,不过,现在都不提倡大操大办红白事,咱们身为国家干部,要积极响应国家的号召,要带好头,一切从简吧。”
你妈隔壁,什么叫做“也算是有些声望”,什么叫做“为人还算古道热肠”,说得这么勉强,要不是有求于你,要不是为了我家老二的大好前程,我还懒得理你这些鸟事。高大元听了陈文书的话,觉得心里有些堵。
“好的。”陈忠伟应着,转身回房取钱去了。
“大元啊,忠伟没什么经验,这丧事就拜托你了,有田啊,你随我到书房,帮我参详参详,我突然想亲手写一副挽联给小智,以寄托哀思,毕竟祖孙一场,也算是我这个爷爷为他这个孙子做最后一件事情吧。”陈文书说。
心里不爽并不影响高大元拍胸脯,他说:“老文书,你放心,治丧的事我一定给办个妥妥当当的。”随后转头老脸一板,呵斥着:“有田,这是一个进步的机会,你小子可要珍惜,好好跟老文书学着点,要是得老文书指点你几招,你一生受用,知道吗?”说着朝儿子使了一个眼色。
“嗯嗯。”高有田应着,上前扶着陈文书站了起来,一路搀扶着陈文书朝书房走去。
不一会儿,陈忠伟从房里拿着一叠钱出来,递给高大元,说:“大元叔,我爸他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一说到钱就特别那个,刚才我粗粗估算一下,2000元最多够请人买物品,可还要置办几桌简单的饭菜招呼亲朋好友,2000元恐怕不够,先支5000元吧,你也不要太省,该花的还是要花,如果钱不够你再跟我说,好吗?”
高大元点了点说:“好,好,忠伟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办事就是有章程,5000元应该差不多了,我知道怎么安排的。”
接过钱后,高大元想了想,说:“对了,还有报丧的亲友名单,你列一份给我,报丧是要做的第一件事。”
“好,你稍等一下,我和我妈商量一下。”说着,陈忠伟走到正在哭丧的母亲身边,母子俩嘀嘀咕咕一阵子,拟出了一份报丧的亲友名单。
高大元接过名单粗粗一看,无非都是三姑六婆和陈家的一些较亲的亲戚,约有20来个,其中一个女子的名字特别扎眼:陈芙蓉。说到这个陈芙蓉,高大元印象颇深,陈芙蓉是陈忠伟的胞妹,也是小智的姑姑,陈芙蓉和他家老大高有才还是高中同班同学,不过陈芙蓉读到高三没毕业就不读了,原因是陈芙蓉在学校和一个男同学谈恋爱,有一个晚上两人跑到学校的花丛中欢好,没想到被当值的校长发现,那男同学见机得快跑脱了,而陈芙蓉则被认出,陈芙蓉倒也很够义气,无论校长怎么诱导询问,她都不愿意供出那位男同学,她辍学回家后没到三个月就匆匆嫁人了,听说是因为肚子越来越大了。过后,有人传出那位搞大陈芙蓉肚子的男同学是他家老大高有才,高大元还专门审问过老大,但老大始终不承认。直到老大跑船出事,在临终前高大元问老大还有什么未了心愿,人之将死,老大最后承认他就是和陈芙蓉相好的那个同学,还说什么自己太自私了,害了人家芙蓉。不过到目前为止,这是他们父子心里的一个秘密,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