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罗雯前脚刚迈出电梯,沉重红肿的眼皮还没抬起来,脚下就踢到了自己的行李箱。
灰扑扑的如同她此时心情的老旧箱子躺在电梯门口,楼道里窄小的空间延伸到一扇铁锈斑斑的绿皮铁门上,门扉半合,从里头传来的欢声笑语却明显在隔绝她的靠近。
但最终她还是选择推门进去。
因为,这里是她唯一的家。
“妈妈,我要换苹果六。”推开门的一刹那,罗杰的霸道的声音瞬间传进耳畔。
厨房里哗哗的流水声中,谢珍略显尖细的声音含笑飘了出来,“那你待会跟罗雯拿钱。”口气是那样的理所当然毫不客气。
这时候嗒嗒的拖鞋声走出卧室,高大的罗海旋皱了皱眉,方正英俊的脸上露出了不赞同,“还跟罗雯拿钱,以后她生活能不能自理还是个问题,现在只求她别拖累家里就好了,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样?
厨房里的声音静了静,谢珍撇撇嘴小声骂了句,“晦气丫头。”
许久,才发现客厅里没了声响,伸出头一看,一身灰色职业装,梳着厚重刘海,架着黑色大框眼镜,毫无半点姿色的罗雯就站在门口。
罗雯见大家都发现了自己,便喊了一句,“爸,妈。”
罗海旋脸上一阵尴尬,特别是谢珍缩进厨房里时那个眼神,分明是让他搞定罗雯这个麻烦。
“额……你回来啦。”
还没等罗海旋想好说辞,谢珍已经端着饭菜出了客厅,罗雯饿了一天的肚子很不客气地唱起了空城计。
罗海旋顾着男人的面子不好开口,最后只得说一句,“先吃饭吧。”
罗雯心里一暖,刚想应好,那一头谢珍尖细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雯雯啊,今天你们公司打电话过来,说是你被辞退了,让你过去员工宿舍把东西收走。哎呀,你看这家里就这么小,我们收入都只有那么点工资,你又没有工作,人多了都不好生活,我跟你爸都同意你去阳市找你表姑,顺便也好找工作,东西我已经给你收拾好了,现在时间还早,出门还赶得上末班车。”
噼里啪啦说完一堆,罗雯再不识相也知道谢珍是要把她扫地出门。
她今天刚刚因为关系户顶包而丢了部门主管的工作,在外头哭了半天回家却是面临无家可归的窘境。
她茫然地望向自己的父亲,却发现对方自始自终都扭过头没有看她一眼。
罗雯心中苦涩。在这个传统的家里,她一向是爷爷奶奶,甚至是父亲眼里的赔钱货。自从母亲过世,继母谢珍过门给罗家生了男丁之后,她更是成了可有可无的外人。
走在深冬的夜里,大雪之后的天气冷得罗雯浑身打颤。
她裹紧身上单薄的大衣,路过便利店的时候下意识地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
上个星期回家,她身上所有的钱都被谢珍搜刮去,说是给罗杰房间加一台暖气。对于继母的偏心,她一向予以忽视跟忍让,只因为那个家是她死去母亲秦玉唯一的牵挂。
但是坐在公园冰冷的长椅上,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黑暗,陪伴着她的只剩下脚边的行李箱,罗雯扪心自问,真不不恨不怨吗?
铃铃,手机铃声从口袋里闷声响起。
当看到上头显示的名字时,罗雯还是忍不住心红了眼眶。
“喂,爸……”
刚一开口,那头一道苍老的大嗓门便抢了她的话头。
“死丫头,走就走了,把那玉项链留下,你这个赔钱货,走了还要把家里东西贴给外人吗?”
罗雯的心迅速沉到了海底,好不容易涌上心头的一丝柔软也被彻底击碎。半天,她张了张嘴。
“奶奶,那是我妈给我留下的……”
“你个死丫头,还敢顶嘴,明天不把东西还回来,你就永远别进罗家的门,你听见了没……”
咔嗒。
不等电话那头奶奶梁红的叫嚣,罗雯再也忍无可忍地挂断了电话。
还?什么时候连她妈妈留给她的遗物都要无私奉献给罗家了?可笑。
但此时此刻罗雯却笑不出来,满嘴巴弥漫的都只有苦味。
以后,她要去哪里?
说是阳市的亲戚,她见都没有见过,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就这样过去等同于大海捞针。她想得到的,罗家人自然也想得到,但他们还是把她赶出门。
其实,可笑的人是她自己吧……
任由悲伤包围着自己的罗雯忽然听见一声尖叫,接着便是咕咚一声,彻底没有了声响。
心头一跳,她赶紧起身走向前方被冰封的湖面。刚才那声响肯定是有人在冰面上引起了冰层破裂给掉下去了,而且听声音,极有可能是小孩子。
她打开手机的背光灯在黑暗的冰面上搜寻着,果然看到了几米开外有一个冰窟窿,没有时间多想,她抬脚便走了过去。
咔嚓咔嚓。
罗雯身形一僵,听着脚下冰层不断破裂的声音,内心升起了无尽的恐惧。来不及想其他办法,脚下一空,她整个人猛然扎进了冰冷刺骨的湖水中。
冰渣跟湖水呛进鼻腔的瞬间,罗雯努力睁大了眼睛,盯着手机背光灯中那唯一一点光亮,手里下意识地抓住了胸口的项链。
这条玉佛项链自她母亲过世之后,她便贴身戴着,也因此奶奶梁红跟继母谢珍没有从她的房间里搜出来。
呼吸越来越困难,脑子嗡嗡一片麻木的疼痛。罗雯知道自己这次死定了。
临死之前,她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