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是好奇,尾随他来到了林间的琴操之地。
这里原来是一处平坦的梨园,午后的艳阳高照,素洁的梨花含苞欲放,满园的春色已早早的到来。
但见几十位如三弟长安般年纪的学童,一袭白衣,整齐有序的列坐于梨树之下,正跟随着一位道骨仙风的长者,弹奏着一首中土的古曲。
长安弟生怕被先生发现了一般,悄悄走到尾排一棵粗大的花梨树下,摆好古琴,快速盘腿而坐,跟着琴操的节奏拂手加入到众学童的琴音和声之中。
幸运的是,琴师先生正在忘情之处,没有发现易长安这位迟到的弟子。
梨园之中的古琴之音时而似大河奔涌、时而似潺潺的流水,间或直上青天,又似在云端盘旋。
如在水一方的伊人幽怨的独语,又似久别重逢的故人在把酒言欢。
在这洛邑郊外伊水之滨的春秋厚重之地,听着如此的古曲,放眼山下的沃野。
我仿佛看到井田制下周王食邑里耕作了野人农夫,洛阳城头烽火戏诸侯的幽王和褒姒。
还有那些接受周王的册封,持节前去江汉吴越、燕晋秦陇等荒原边塞之地建功殖民、教化蛮荒王道礼教的汉家古圣先贤们,策马离开镐京的场景。
正靠在山坡的松柏树下漫天遐想之际,我远远看见爷爷他们在书院督学的热情相送下走出了山门,就赶紧迎上前去。
“金城啊,老先生准了长安一月的假期,随我们前去建康,你们三兄弟也可好好的一块聚聚啦!”见到我后,苏叔开心的报喜道。
“那太好啦!一个月的假期太短,最好是一年,长安三弟还可以回趟老家!家母长期想念她这个幼子都快抑郁成病了!”
听说长安弟有假期,我喜出望外道。
“哎呀,岁月催人老啊!老夫这三个孙儿当年离别时都还是黄口小儿,转眼间都成大人咯!”
爷爷轻抚着灰白色的长须,语气之中遗憾之情似乎大于孙儿们长大成人的欣慰。
“老哥,不是我说你,当初长安、武威这两娃那么小的年纪,你就把他们送到中土来了!结果娃儿们和我们老辈人两头遭罪,这又是何苦呢!”
从来对于三个孙儿的教诲严字当头的外公,尽然也有如此温情的时候,让我甚是感动。
“尉爷,今日看长安、武威两娃,已是玉树临风满腹经纶,成为人中龙凤,总算没有辜负老爷当年的一片苦心啊!哈哈!”
苏叔抚掌笑道,在爷爷和外公这两位老爷子起纠纷之时,苏叔总会如沐春风般的从中周旋调停,谁都不得罪,又都会心服口服。
此等处世之道,绝非一日之功所能学会,还得有一颗向善公道之心才能有这般的修为。
“哎!老苏啊!当年我送两个孙儿来洛阳,原意是想为我们易氏一族保留点汉家的血脉!如今老夫总算想通啦,心安之处皆为故乡!呵呵!”
爷爷的语气中尽然有了一丝的悔意,然而长安、武威两娃的心意已经不比当年啦!
当年是爷爷逼着他们来中土修学的,然而五年寒窗下来,俩娃可能已经谙熟了中土之地的风物人情,反而对西域清风泽家园不再有了太多的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