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鬼月节这事倒不是老翁虚说,天境确实派了上神下来分差,绿篱这边的小妖被指名要了几个,院子里的进度明显加快了,没日没夜的赶工,赶在传令到之前新院子已经落成了。
老翁已经准备回去禀报,又怕容苏生分客套的拽出什么酸词儿来,心里捏了一把冷汗,可这回容苏倒没说什么,只是吩咐云泽把酒窖里浆果和甜酒给分了,众妖受的千恩万谢,心里又自在,暖滋滋的回去交差了。
绿篱有了这么个端庄秀丽的小院子显得精致了许多,像是个世外高人的居所了,容苏虽然不好清静但图个眼不见心不烦,自然觉得惬意。
可打从绿篱来了新人,云泽就把对妖君的一片赤诚转化成了绵绵情意一股脑儿的倒向了半嫣,成日里在竹林上空晃荡。
半嫣性子冷,时常板着一张素净的脸,做起活来也是静悄悄的,要不是拒绝云泽时会蹦出一两个字来,恐怕都会以为她是个哑巴。想必云泽对这种石头脸总有种莫名的好感,剃头桃子一头热的喜欢受虐。
“嫣儿,我带你去山头看流萤吧”
“不看”
“嫣儿,鬼月节天崇山那边可热闹了,我背你去玩嘛”
“不去”
“嫣儿.....”
容苏忍无可忍:“没良心的小崽子,把门口那柴劈了,看给你闲的!”
云泽拿她的话当阵过堂风,照旧屁颠颠的追在半嫣后边,整理整理草药,灶台边扇扇风,人家不过轻飘飘的默念了声:“咦?怎么没柴了?”
“放着我来!”
堂内瞬间刮起一阵旋风,云泽已经闪身出了院门。
“小王八蛋!”容苏黑着一张脸坐在院子里,手底下的锉刀刮得嗡嗡响,原以为收个小妖能解解闷,结果到头来还是和一堆木头共度良宵。
“宫主,该喝药了。”
容苏闻言看向半嫣,她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周身结着冰碴子,眉眼落定时绝不乱动,手上动作恭恭敬敬,周到服帖得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来,除了话实在不多之外,的确是个聪明的帮手。
容苏对半嫣是打心底里满意的,所以从不在意虚礼,拿过来就喝了,摸了嘴问:“不是说没柴了吗?”
“骗他的。”
容苏内心拜服的“哦”了一声,才觉出苦味来,哀怨道:“其实我这药吃不吃也没什么打紧的,都好得差不多了。”
“不行,仙翁交代过,宫主还没恢复,一定要按剂量,按时辰吃,片刻耽搁不得。”
容苏默默在心里数了一下,这大概是半嫣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了,可能真的是事关重大,所以她也没反驳,默默地点头答应了。
可巧碰见云泽劈完了柴进来,兴冲冲来找半嫣,满脸写着“快夸我,我是最棒的小甜心”这种表情,当然这都是容苏这个怨妇内心阴暗的解读,半嫣难得的挤出一丝笑意,言简意赅到:“我们走吧”
容苏终于得了耳根清净,目送着两位新人腾空远去后,一头扎进酒窖里搬了坛甜酒漱口,那老翁也不知道用的什么药,苦得人肺都要呕出来了,舌尖也麻了。
竹林上空悬着满月,凉风习习。
淮焰拖着一身疲惫,踏进了通向绿篱的竹林,四周静谧,偶有风动。
“谁让你自作主张跟着我?”他顿住步子,问得不耐烦。
面前的竹枝颤动,叶子簌簌飘落,蛇身转瞬即逝幻化做一个清俊的男子。
“君上自天境回来一直神色不佳,我担心又出现上次那么凶险的状况,就打算在周围照应。”
“你是想问这次天境委派的新差事吧,倒也没什么,都是些以往的惯例,不用太过担心。”他困乏的捏了下鼻梁,叹道:“也不知道那些神使隔三差五哪来那么多废话,念得我耳朵直嗡嗡。”
“......”寒玉缓了一阵反应过来:“君上是去听的坛会吗。”
“嗯”淮焰点头:“估计是为神祭的事安抚灵界的怨气,按你之前记录在册的,各族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还是不够。”
淮焰越发觉得头脑昏沉:“那些宝器藏的地方都凶险,他们不愿意去实属常情,新上来的这一代就更是惜命了,都是千百年来日夜积攒的修为,哪能冒险说舍去就舍去了呢。”
寒玉:“那该怎么向天境交代?”
淮焰头疼的不想再说下去:“这个也不急,我心里有数,该交代还是得交代,今日我先在绿篱歇一晚,你就别跟着了。”
听他这么一说,寒玉莫名的也跟着放心了,闲着打趣道:“君上答应的是上上个月就来绿篱看宫主,都拖了这么久了,摸黑就进门不太好吧。”
淮焰楞了一下,随即又不耐烦地呛回去:“我记性不好,你也跟着不记事了吗,不是你没眼色的
把鬼月里那些鸡零狗碎的事全记到了折子上,能拖到这会吗。”
“早前说要分差给各族的折子您也没批啊,到了月底手忙脚乱的,我——”
“哦,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余音还在风里,淮焰已经挥袖先行,早把寒玉甩下数丈远,俨然一副撂挑子不管的闲散行径。
寒玉站在原地被袖间风糊了一脸,半晌没憋出个“不”字来。
通往绿篱的这条路淮焰走过无数次,他时常独自在此处修养,现在看着却觉得新鲜起来,或许是绿篱里换了新主人的缘故,处处都有些不一样。
远远地听着有些吵闹,进了院子却四下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