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兰随着孙尚香回了孙家。其实两家相隔的不算太远,石兰一得空就往孙家跑,偶尔也会小住一段时日。只有孙家石老爷是绝对放心的,所以不会过于干涉石兰。
女佣见石兰来了,特地砌了一壶雪菊茶。红色的茶水盛在透明的器皿里,里面的水蒸气因有盖子盖着得不到发挥,只化成一串水珠贴在器壁上。佣人们知道这二位小姐每次见面总有许多话要说,于是上好了茶便匆匆退出屋去,就连阮清也是在院里坐着等。
石兰和孙尚香相对坐着,一人手里捧着杯热茶,这杯子因是双层玻璃材质的,摸着也不烫手,淡淡的暖意涌入手心。石兰将寺庙里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她因巧合误闯了董卓设下的陷阱,顺手搭救了一个男子,待男子朋友赶来,石兰命炙影在墙上写下一句提示就匆匆离开了。
孙尚香呷了一口热茶,用飞快的速度将此事在脑袋里顺了一遍,然后分析道:“你方才提到那伤人的女子说了曹操和刘备,那你救的是五虎将之一无疑了。五虎将分别是关羽、张飞、赵云、黄忠、马超,他们就读东汉书院,因一起破了八门金锁阵在外界名声大起。我听大哥说自董卓强占东汉学院后,曹操、刘备还有五虎带头公然和他作对,要说董卓的心头刺就是他们了。”
孙尚香自小熟读孙子兵法,对男子想称霸天下自持一种看法,她有主见有计谋,最爱听孙策讲天下之事,所以近来的战闻她略知一二。旁人常说如若孙尚香是个男儿定成大器,只可惜生在了这个时空,女子的身份虽不如旧时代那么卑贱,但也有些束手束脚的。
石兰只管静静听着。她与孙尚香不同,虽然石兰也爱看些兵书,但外面的战事石老爷是不乐意让她知道的,石老爷总认为女孩儿就应待在家里读书写字作画,打拼天下是男人的责任。所以石兰每次就指望着来孙家这么一会儿时间听一些故事。
孙尚香沉默了会儿复开口道:“有一点很奇怪,五虎将追随的人竟是刘备。”
关于刘备的传闻石兰略听了些,不过是个登徒子,因家道中落自己也没找什么正经事情做,全靠坑蒙拐骗过日子,在外界顶多是个小混混。这样的人竟让那么多正义人士听命与他的确匪夷所思,石兰不禁疑惑,方才来凤鸣寺营救的队伍里可有他?
果然孙尚香说出的疑点正是石兰外界听到的那些,看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是想去探探究竟,石兰笑道:“怎么,想去探刘备的底细?”
孙尚香应道:“有机会是要去的,如果五虎将是一群有勇无谋的人也是成不了气候的,哪能傻傻地听命于一个草包。”
孙尚香就是这么个性格,想知道什么事情就要去挖掘到底,刘备碰到她算是好日子到头了。
石兰笑着不接话,拿起白漆桌上的一块琉璃石玩了起来。那石头刚及手掌那么大,把玩在手里也不觉着沉,成色清澈通透,眼睛朝石头里望去是一片汪汪的蓝,似坠入无边无际的海洋。这是孙策外出办事时觉着漂亮特意带回来的,一共带了两块,一块在阿香这儿,另一块则是送给了石兰。
孙尚香忽然坐到石兰身旁,两只眼睛眨巴眨巴道:“你进寺庙不是巧合吧?”
石兰的手顿了一顿,复笑道:“果真瞒不住你。我感应到寺庙里有一股奇怪的气息和当日我妈妈、姐姐遇害时的一模一样。”
孙尚香吃了一惊,石兰却笑的从容,丝毫没了刚到寺庙前的紧张感,她总是可以很快消化自己的情绪。孙尚香起身到门口看了看,确定外面没人后把门吱呀一声关上,她匆匆回到石兰身旁,轻声道:“你会不会感应错了?那个时候你已经不省人事……”
话到后面孙尚香噤了声,她不忍再细说那件事情,这无非是在揭石兰的伤疤。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石兰的举动。
石兰的表情毫无波澜。只低着头喝茶不语。这野生雪菊果然要比外面卖的口感要醇得多,一口下去后甘甜还溢在嘴里,不像外面卖的带些苦涩,下了喉头还有些不舒服。这些雪菊是孙权带回来的,也不说是刻意为谁带的,只是每次石兰来了佣人们都是用这些雪菊沏茶。
菊茶的清香和着一缕稀薄的热气飘入石兰的鼻息之间,有那么一瞬间石兰真想隐居山林,赏着四季变迁、花开花落,不再过问人间尘世,生老病死。
片刻她复抬起头,淡笑回道:“不会错的,炙影说那气是魔气。”
换言之石兰怀疑伤害林瑾言和石彧的凶手是魔界的人。这次换孙尚香沉默了,这件事无论在石家还是孙家都被禁止提起的,它就像是一只沉睡在深渊里的猛兽,谁也不敢贸然惊醒它。
屋外寒风簌簌,院里的红梅开得正艳,无奈抵不过这风,花瓣缓缓落入尘埃。远远望去,满地的落红竟有壮士牺牲过后的凄凉,夕阳的余晖洒在地面,不过是涂添了离别的伤悲。
孙尚香和石兰并肩坐在沙发上,墙上的挂钟走的分外慢,时钟的滴答声清晰入耳,一秒一秒似在煎熬着两人的心。她们谁也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