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后的八月还是很热,窗外热浪袭人,不过单从玻璃窗看出去,瓦蓝瓦蓝的晴空下接连绿幽幽的树木,忽略白得晃眼的阳光,还是很清朗养眼的。
老旧小区住的大多是退休老人,正午过后要午休,周围安静下来,只有蝉鸣时远时近,陪着几幢沉褐色的老房在太阳底下静静地膨胀。
一栋三单元五楼的窗户里,却透出一张白净的脸,正虚着眼皱着眉,盯看外面的毒日头。
“叮——叮——”老房隔音效果不大好,隔着玻璃窗也能听到刺耳的电话铃响。那张脸的主人显然也吓了一跳,忙忙地转身,奔进屋里接电话。
“喂?”
“叶铭?你在家啊!昨天我给你打电话,你妈妈还说你要去你外婆家。”
是余轻舟。
叶铭咬了咬下唇。刚才盯着天光看久了,进了略暗的客厅,只觉得两眼中间有一条黑线,铃声催命一般,她没来得及看来电显示。
“喂?喂?”
听筒那边的余轻舟没听到回应,连连喊起来。
“我在听。”叶铭迟钝了会儿,才说“天气太热了,所以又决定不去的。”
余轻舟短促地“哦”了一声,显然不在意这是不是借口,接着问道:“那你晚上有空吗?还有几天就开学了,我们和周毓一起去逛百货吧,你之前不是说上了高中想买个吗?”
之前?是初三的时候吗?叶铭回想起来,竟然觉得很遥远,其实也只是在几个月前。
“不了我东西都买好了,而且晚上很热我不想出门。”叶铭抓着听筒说得有些急,她害怕余轻舟会不管不顾地说一句“就这么说定了,晚上见。”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我说——”叶铭叹了口气,听筒抓得更紧了些。
“什么,听不见啊。”余轻舟的声音忽大忽小起来,“我这边信号不好,不和你多说了,晚上七点你们小区门口见!”
刚提了一口气还想拒绝,那边就已经传来挂电话后的“嘟嘟”声。
“无赖。”骂得有气无力,有口无心。
把听筒放回去,叶铭一步懒似一步地走回卧室,倒在铺了凉席的床上,仰着脸呆望天花板旋转的吊扇。
马的,风都是热的。她心里烦躁起来。
不是她不想和朋友们玩,是她觉得自己玩不起。
真玩不起。
中考失利,爸妈为了让她读上本市最好的一中,送了不小一笔赞助费。要知道她家里并不富裕,交出去的一分一厘都是血汗。
这笔钱本来可以好好待在爸妈兜里,但现在因为她的缘故,不得不被报纸包好了送到学校去。叶铭除了愧疚什么也做不了,这个暑假生生把自己活成了“欧也妮.葛朗台”。
而逛百货就算不买东西,怎么也会拿杯冰可乐奶茶吧,说不定余轻舟逛累了,还会拉她往咖啡厅坐上一坐。
想到这儿叶铭抽了抽鼻子,索性跳起来把吊扇也关了,屋子没了吊扇扇动起来的“呼呼”声,一瞬间安静得心悸。
叶铭爸爸回家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女儿躺在凉席上睡着了,热出了一脑门的汗,几缕碎发也黏在脸颊边。
“铭铭,铭铭起来了,一会儿该吃晚饭了。”他一边叫女儿,一边把吊扇的开关扭开,又去找空调的遥控器。
因为热,叶铭本就睡得不沉,此时被爸爸叫醒,迷迷糊糊只听到他在念叨:“热就开空调,也不用省到这种地步。”
似乎还叹了口气。
等叶铭坐起来,在冷气中渐渐清醒时,爸爸已经在厨房忙着做饭了。
她抓过遥控器,“滴”的一声又把空调关了。
能省一分是一分!
吃饭的时候,叶铭看了看挂钟,六点四十,她不得不说一会儿要出门的事。
叶铭爸爸“嗯”了一声,余轻舟和周毓两个孩子他是知道的,和女儿从小玩到大,所以一听同行的人是她们,二话没说,点了点头,又从裤兜里摸出钱包,给了叶铭一张红色的。
“爸爸,不用了,我不买东西的。”叶铭没接,埋头扒拉饭。
“你开学总得用钱。”他把钱放到女儿面前,又给夹了块牛肉。
一直到吃完晚饭,桌上被收拾干净了,那张一百块还躺在那儿。
她路过的时候还是把它塞进了口袋,心里默念着一定不会花掉它,然后走到玄关换鞋。厨房里是“哗哗哗”洗碗的水声,叶铭得提高了声音,和爸爸说声“走了”。
楼下站了个穿白裙的秀气女孩儿,见叶铭下来了,抿嘴朝她笑。
“你说我们一个小区的,竟然也能一两月没见过面。”周毓边笑边说,有颗小虎牙不经意间从她薄薄的嘴唇下探出来。
叶铭实在很想念这颗小虎牙,更想念它的主人。
但是这个暑假她实在无心玩耍,更不想见人。
牵了牵嘴角,她才发现自己好像很久没有笑了。
“你听说你这个暑假去青海玩了?”虽然不大想出门见人,但对于最要好的朋友,叶铭心里还是很挂念的。
“嗯,妈妈带我去的。那儿的天真的很美,我看过以后就觉得哪儿的天空也比不上青海的。”周毓提到两个月前的旅行,还是很激动。
“那现在的呢?”叶铭指了指远处的天空,夏末秋初的傍晚,天还没黑透,一朵朵火烧云从头顶飘过,兀自绯红,衬着漫天的金丝交错。
转头看到周毓嘟着嘴在摇头,她的白裙走过一排低矮茂密的桂树,深绿浅白,看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