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北山欲再言,月无辉只说了一句话就把他后面的所有话都堵了回去:“话别说太满,免得最后脸上烫得脸疼。”
“难道我真的不是人?”月无辉说得认真,由不得丘北山心里不作胡思乱想。
丘北山沉默,月无辉却不沉默,他问道:“离隐山上,你叫死叫活,在我这里,你倒是乐得轻松?”
丘北山暂且按下心中疑问道:“离隐山上,慢一步真会死,在你这里,我得救了,当然得轻松些。”
月无辉又问道:“钓鱼是为了什么?”
丘北山痛快答道:“无外乎蒸煮焖炖炸。”
月无辉又问:“那钓鱼的时候钓上来一只小虾,你会把它放回去吗?”
丘北山毫不犹豫道:“不会,肯定得拿回去下酒。”
月无辉道:“你就是那只钓鱼钓上来的虾。”
丘北山的脸色变了,可终究没像在离隐山那样大吼大叫,也没有立刻跳起来喊退喊逃,甚至连身子都不曾挪动一下,变得只是他的脸色,从藏不住的喜色变成没有神情。
对于丘北山如此变化,月无辉倒是颇感意外,淡淡说道:“还以为你会像在离隐山上那样一会儿撒泼打浑,一会儿丧失心志呢?看来有点小看你了。”
丘北山口气平淡道:“离隐山发生了一些事,我也把生死看得开了些。”
月无辉道:“如果你没有听说过我,不知道我行事诡异,可却从不做无意义之事,你是否还能安心坐在这里?”
圣教待得久了,丘北山比在江南时诚实了许多,如实承认道:“当然不会!若是那样,我一定想办法弄死你,占了竹筏逃命。可惜我偏偏知道你不会碰巧在钓鱼的时候钓上虾子,你钓到了就说明你需要这只小虾,所以你不会拿这只小虾下酒。”
月无辉当丘北山是条小虾,那丘北山就以小虾自居,一番话,把道理说得明白:你需要用我,所以你会保我安然无事。
不是丘北山怕死的性子忽然变了,而是他笃定月无辉不会让他死,所以他才可以“若无其事”地陪月无辉说话。
月无辉的口气淡然:“你就不怕我害你性命?”
丘北山道:“你要害我,便不会把葫芦给我了。”
说到底,丘北山腰间挂着的宝贝葫芦也是月无辉送的,月无辉若非有所图谋,岂会将宝物送进他人之手?
丘北山不知道月无辉在图谋什么,可他知道,若没有他,月无辉的图谋必毁,所以他坚信月无辉一定会救他。
月无辉心智绝非凡流,丘北山心里想什么他一开始就心知肚明,此刻也不再废话,直明来意道:“现在有一件事得用到你的葫芦,所以你得陪我玩两天。”
丘北山轻轻一笑,道:“就这么个事,早说不就得了,还拐着弯说钓鱼骂我。”
月无辉背向丘北山,丘北山看不到他脸上有没有红上一红。
月无辉道:“谈起钓鱼,一来是真想骂你个狗血淋头,二来也是想提醒你一件事。”
丘北山问道:“什么事?”
月无辉道:“钓不到鱼,不是我鱼竿上无线,而是海中无鱼。”
月无辉说得平淡,就像是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可丘北山的神色却变得古怪。
若非月无辉点破,丘北山绝不会留意到:这海中,没有鱼!
岂止没有鱼,天上也没有海鸟,任何具有血肉生命的东西都没有,丘北山大海漂浮三天无凶无险,并非他运气好,而是这片海中已没有了生命!
海风带咸依旧,波涛追浪依旧;声依旧,光依旧,变得是生命,这片天地,无论天上海中,除了月无辉和丘北山已经完全没有了生命。
丘北山心中惊愕,惊色现于面,月无辉犹自开口:“方圆三百里海天,生命尽亡,我们在这三百里海天之内,我们要去的地方就是这三百里的中心。”
丘北山像是傻了似的问了句:“怎么去?”
月无辉道:“钓鱼。”
话音落处,只见月无辉手上充当鱼竿的粗毛竹一弯,像是有一根看不见的线,一头栓着“鱼竿”,另一头有鱼上钩,而鱼力奇大,带着竹筏向前疾驰,速度不下于天上劲飞的雄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