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有风,无月。
风圣头枕双手,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一丈三尺长的金玉锦缎床摆在窗旁,窗是开着的,因为他喜欢看天,他总觉得天上的云知道他想知道而不知道的。
他父亲是总督大人,正在接见一个贵客,贵到连他都不知道的贵客。
窗外风声啾啾,如利剑破狂风,风圣隐约间听到有人大吼:“有刺客”,还没等他回过神,忽然一个黑影从窗外纵入。
黑影很快,掰开风圣的嘴,塞下一颗药丸,跃上房梁,隐于暗处。
“想活命就想好你要说的话。”
黑影说“想”字时,才刚掠进屋来,说完“话”字时,风圣却已看不到他了,他选的地方很好,能看到人,又能不被人看到。
两个穿花色精致锦衣的丫鬟进屋来时,风圣还是头枕双手躺在金玉锦缎床上,连姿势都没变。
一个丫鬟道:“少爷,外面……”
她还没说完,风圣道插口道:“我知道,有人行刺我爹。”
两个丫鬟都不禁“啊”了一声,她们想不到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人,知道自己长亲被人行刺却还安然自若地躺在床上看星星。
她们不知道,风圣此刻心里正寻思:“刺客在我梁上呢,听声音,是个男的,好像还在极力忍着痛楚,应该是受了伤,他受伤了,那我爹就没事,看来那个贵客的确很贵。”
两个丫鬟的嘴都还张得很大,的确是被风圣的话吓得不轻。风圣还是那个样子,好像连手指都懒得动一下,却又忽然吓了两个丫鬟一跳,他说:“我爹应该快来了,你们来替我理理衣裳。”
总督大人果然很快就到了,推开门,“蹬蹬蹬”地走到里屋,见风圣毫发无伤地躺在床上,两个丫鬟正为他宽衣,悬着的一颗心放下。
总督大人是个其貌不扬的人,若非穿着锦衣绸缎,一定会被人认作屠夫。
总督大人有点不太放心,冲风圣急切问道:“见到过什么奇怪的人吗?”
风圣妖娆的目光瞅向身体发福的总督大人身后,有一个老者,很平常,弯腰,驼背,拄拐,但风圣却看得眼头皮发紧,因为这个老者的左眼是瞎的,整只眼睛都是死灰色的,却一直睁着,让人看得心里直打寒颤。
老者穿着很干净的蓝布衣裳,仅剩的右眼只是瞥了风圣一眼,风圣却感觉忽然有一盆冷水当头泼过。
心知这个老者不凡,风圣把妖娆的目光移开,冲总督大人摇摇头道:“爹,是不是刺杀你的刺客逃走了?”
总督大人还没说话,身后的老者就问道:“知道有人行刺你爹,你还在这儿陪丫鬟戏耍?”
两个丫鬟脸颊立刻变得红了,风圣却笑道:“我知道爹爹为了接见一位贵客,屏退了所有护卫,和这样的贵客在一起,想必再来一百个刺客也伤不了爹爹。”
老者对总督大人道:“不错,这孩子的确是心智聪颖,但只怕是不入正途,难入我道。”
总督大人忽然大笑道:“你再看他几日就知道了。”
老者没说什么,转过身,拄着拐,一步一步的走出门去,总督大人交待了风圣一番话也跟着出去了。
“去门外守着,拦人,拦不住的弄点响出来让我知道。”待人走远,风圣吩咐两个丫鬟道。
风圣关了窗户,说道:“你可以出来了。”
黑影从梁上翻下来,还未落地,劲风就已吹灭屋内所有烛台,风圣妖娆的双眼所能看到的顿时变成了一片漆黑。
风圣虽看不见,但却感觉那个黑影在凝视自己,遂说道:“你似乎太小心了些。”
黑影道无话,依然在凝视风圣。
风圣道:“这么黑你也能看见?”
黑影道:“猎人要时刻盯着猎物,不然猎物就逃了。”
黑影的声音是嘶哑的,就像带伤的野兽,在这黑漆漆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瘆人。
风圣笑道:“一来我不是什么武林高手,逃不掉,二来我若是逃了,你不给解药,我岂不是要毒发身亡?”
黑影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
风圣问道:“猜到什么?”
黑影道:“你太镇静了,若非猜到我给你吃的根本不是毒药,安能如此镇静?”
风圣正色道:“若我说,你一定不会让我死,你会信么?”
黑影心下疑惑:我的确不会让他死,可是,为什么?他又为什么知道?
黑影心里暗自计较,嘴上却道:“不信。”
风圣一扭头,虽仍是一片黑暗,但他却隔着黑暗,恰好凝视上了黑影的眼睛,他看不见,但他知道黑影虽未动,却已绷紧全身,就像一只盯上猎物的猎豹,也像一只异常警惕的老虎。
风圣道:“我相信你不会杀我,可我的感觉告诉我,你没说真话,你一定不会要我死!”
黑影依旧全身紧绷,道:“你未免太过自信,太过自信的人往往会死于非命。”
风圣扭回头去,淡然说道:“我还是相信你不会让我死。”
黑影嘿嘿一笑,忽然闪身掠到风圣床边,手中匕首已架在在风圣的脖颈上,威胁道:“现在,你还相信吗?”
风圣没说话,头依旧枕着双手,眼睛依旧看着天,仿佛在聆听天上的云说教。
黑影手上用力,风圣脖颈上顿时涌现一道血痕。黑影问道:“你还相信么?”
风圣还在看天,黑影却已急了。
他算是一个猎人吧,一个孤身于草原荒野挣扎着活下去的猎人,他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