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山自己当是不介意,他这辈子女扮男装也好,沦为朝廷钦犯和杀手也好,都注定与姻缘无关,可陆承音不同。
“傻瓜啊。”顾青山屈指给了他额头一记脆响,“我是为帮你,推掉杜少卿家的婚事。”
陆承音微怔,竟忘了这茬。
是啊,杜少卿一家怎可要一龙阳之好的女婿?
更何况他家女儿昏迷不醒,择婿也是为他二老百年后能有人照拂杜娘子,若是四处沾花惹草、还喜好男色之人如何能入门?
只怕二老归天后,指不定将杜家闹得乌烟瘴气呢!
绾宅自是不愿退这门婚,只能从杜家着手。
陆承音恍然大悟地笑道:“原是如此。”
“你竟还笑得出?”
“为何不笑?”
“从此后,你陆承音,绾家五郎,可是好男色之徒了。”
陆承音微微垂下眼眸,看了眼手中青衫郎君的小泥人,笑道:“顾兄不也担的此名声了?”
“彼此彼此啦。”
“我有顾兄作伴,一生一世为兄弟,有何惧?”
顾青山一愣,摸了摸鼻尖,霎时哈哈大笑,伸手勾住陆承音的肩膀,大大咧咧地指着眼前一座高高的石碑,爽朗地笑道:“大哥先请你听戏去,再请你吃饭,晚上我们去找花姑娘!”
路过的旁人都匪夷所思地扭头看来,只见陆承音绯红的脸把弄着手中的泥人,他本生得秀美,唇红齿白,男生女相,如今颔首低眉浅笑,更有几分娇娘子的媚羞之态。
而顾青山活脱脱像个山寨大王,颐气指使,傲慢跋扈,得意洋洋地大步进了瓦市。
虽说还是早上,瓦市里已有戏班子咿咿呀呀地开场,花花绿绿的招子到处都是。
顾青山找了处欢呼声最热闹的,和陆承音穿过入口绢质金子的帐额,果见里面早已无位可坐,“待会儿,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依我便可。”
“你想在此闹事?”
“瞧见没,金交椅两边的青龙头和白虎头的位置上坐着的人。”顾青山努了努嘴,“能坐这等好位,必非富即贵,我以宠你之名头来找他们的麻烦,这勾栏里看戏的人鱼龙混杂,都会帮我们传出去。”
顾青山抬眸望着陆承音,“若此时反悔,你还来得及。”
“我都收了顾兄的定情之物,焉会反悔?”
莺歌燕舞,乱花迷眼,顾青山和陆承音二人眼中,只有彼此那一身素净的白和飘忽的碧。
台上的笛声清脆响起,人群里已不见顾青山和陆承音。
待得戏子一抛长袖,坐青龙白虎二位的客人果然已被顾青山激怒,当即扬手召唤身后的护卫。
“哎呀,我的五郎呀,你莫要伤了腰啊!”
“……”
顾青山本已被群攻围住,没想到陆承音学着戏子的嗓音,娘娘的一声娇呼,猝不及防吓得顾青山还真差点闪了腰。
幸好他顺势一个侧腰躲开砸来的大拳头,脚下轻盈如风穿梭戏弄,叫那群只有蛮力的护卫如何捉得住?
只这陆承音,平日里端着文质儒雅,没想到此时竟演得如此逼真。
台上的戏于是也唱不下去了,看戏的人也远远地避开对顾青山和陆承音指指点点。
顾青山眼见目的达成,却未料一声如虎啸龙吟的怒吼自二楼传来——
“何人敢惊扰公主听戏?”
顾青山眉头紧皱,忽而旋身腾空后跃,适才所站之地顿时炸开一阵浪浪灰烟。
梁柱倾塌、桌椅粉碎、地面凹陷一个大坑,反应不及的护卫们此时早已倒了一片,不知死活。
陆承音幸而听顾青山动手前的吩咐一直避得远,却也被强大的冲力波及撞在后墙,脚下翻滚着一群乌泱泱没站稳的人。
顾青山趔趄地急急后退数步,眸光里的认真骤然取代了适才的玩闹,胸口恍若天地为倾般的窒闷,却只得硬生生压住,冷冷道:“好强的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