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桥不疑有他。
顾青山看着枫叶笑得温柔,倏尔起身走向香罗袖,“帮我夹在书里,我去找陆承音。”
香罗袖微怔,捧着红彤彤的枫叶,若有所思。
顾青山刚打起帘子,正好见陆承音从桃姨娘的屋子走来。
“商量好了吗?”
陆承音看着他许久,才默默地点了点头。
顾青山走上去问他:“同意这门婚事回绾家?”
“……”陆承音咬唇沉默,片刻才沉沉的“嗯”了一声,又说道,“我不会放弃。”
顾青山丝毫不觉得意外,陆承音柔中刚毅,对一件事的倔强执着,他并非第一次知晓。
“你打算如何说服桃姨娘?”
陆承音皱眉看了眼身后的棕色帘子,又看向顾青山,“我可自己同姜堂回去,姨娘……可拜托顾兄?”
“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顾青山走到陆承音身后,看着棕色门帘缝隙后微微一晃而过的阴影,知晓桃姨娘便站在帘后,冷峻地低语道,“由我冒充你回到绾家,无论绾家想对你做什么,都冲我来,而我也会设法退了这门亲,并查清你娘亲毒发身亡的真相。”
“什么?”
陆承音愕然大惊,帘后啪的一声脆响。
桃姨娘惊慌失措间,撞翻了几上的花瓶。
顾青山没有丝毫的隐瞒,告知了陆承音火毒之事,他不相信,打起帘子冲到桃姨娘面前。
那一双纯澈的眼里泛着一圈红,紧抿成线的唇微启,却艰难地发不出声音。
桃姨娘见他面色苍白,如何忍心承认?
可倘或再不告知他此事,日后回到绾家,陆承音又该如何防范他人?
如此一想,桃姨娘唯有别开头,狠狠地点了两下。
“来龙去脉我也不知,只当年送你来绾家的婆子说漏了嘴,提及你娘亲死状恐怖,浑身皮肤全都皲裂脱皮,没一处完好,哪怕碰一碰都烫得灼烧,连……连敛尸的小工也不敢靠近……”
陆承音刹那一晃,双眼空洞地滚着泪,忽然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瞪着泪眼,形容骇人。
桃姨娘扶着墙,手里攥紧绢帕揪着胸口,肩头抖得厉害,伤心欲绝地泪如雨下。
芸豆子正好从灶房出来,听见哭声赶到堂屋。
却见星桥和香罗袖面色阴郁地站在西侧的寝房外,顾青山则依靠在东侧的房门口。
芸豆子想进去看看,却被顾青山的一个眼神阻拦,只能在帘外抻长脖子地来回踱着。
残阳肃杀,院中那棵枯萎的老槐树仿佛淋了一身的血,触目惊心,又哀戚悲凉。
许久,久到令人忘了时辰。
香罗袖点了油灯,早前为桃姨娘熬好的安神茶,这会儿都凉透了。
星野倒在堂屋的椅子里刚睡醒,打了个哈欠,陆承音才打起帘子,脚下浮力地走来。
芸豆子忙扶住他,看着他一双柔和的眼又红又肿,想安慰几句却又根本不知他为何伤心。
桃姨娘也拭着眼泪走来,顾青山扶着她坐下,满屋子的人,却静穆得落针可闻。
“顾郎君一番好意,我与五郎,又怎可把你往火坑里推?”
桃姨娘开门见山,是拒绝了顾青山之前提议与陆承音互换身份的事。
“其一,这并非我好意。”顾青山也未隐瞒,说得坦诚,“我可利用绾家的身份地位,替我掩护,查清关于我全家灭门惨案。其二,绾家对我而言,算不得火坑,我是刀山油锅都去过——还活着的人。”
桃姨娘惊愕,却又旋即明白。
若非遭遇变故,顾青山怕也并非如此性情。
他是开在悬崖峭壁、饱经风霜的野花,只怕越是冒险,这花儿越是开得雄美。
她私心认为互换身份是极好的主意,她只想护着陆承音,无论用何种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