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打了个手势,霍大太太伏侍婆婆多年,立时会意,扶着霍老太太回房歇息去了。
霍云帆一阵高兴,他从小由祖母一手带大,对霍老太太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的含义都体会地清楚透彻,看方才霍老太太的言行,想必赵琬珠进霍家门的事已成功了一大半,霍云帆知道,周晓京对这位身世凄苦的表姐牵肠挂肚,这回赵琬珠的终身大事如果定下来,周晓京一定会很高兴,能够让他的晓京高兴,就是霍云帆最大的快乐!
况且,以后周晓京如果能与这位情谊和睦的表姐作妯娌的话,那......那就真是太完美了,想到这幅美好画面,霍云帆心情就愉悦起来。
但随即这种愉悦的亮色就被心痛的灰色所代替,霍云帆一转身间,见到二伯还躺在红水曲福寿绵长的拔步床上,艰难地呼吸着,因为是夏天,身上只盖了一层方格朵花的薄锦被,脚边却拥着略厚的鸟衔瑞花锦被,药锅子里有浅棕色烟雾袅袅地升起,在他与二伯之间氤氲,散开,如隔着一层辛酸的薄薄的屏。
霍云帆走到二伯床前,轻声唤道:“二伯......”
霍锦程不应,霍云帆又唤了一声:“二伯......”
霍云秀走过来,戚然道:“父亲还是不能说话,不过好像能听得见,他听见咱们说话的时候,手指会微微地动!”
霍云帆用温热的手握住二伯冰凉的手指,说道:“二伯,是我,云帆,我来看你了!”
霍锦程的手指果然动了一下。
霍云帆道:“二伯,现在咱们回到家了,北京的生意由三堂哥打理,您就好生在这里养病吧!”
霍锦程这一次手指没动,眼睫毛却极其不易令人觉察地动了一下,旁人或许没在意,但霍云帆是侦探,观察力非常敏锐,他发现霍锦程不仅睫毛动了,而且眼眶里还有了微湿的泪意。
霍锦程的工作之一就是揣测人心,他思索一瞬,试着问道:“二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事吗?”
霍锦程的手指又动了一下,霍云帆又问道:“您可是担心三堂哥年轻识浅,不放心他打理生意?”
这回霍锦程的手没动,霍云帆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霍锦程都没反应,然后,霍云帆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在旁人听来应该是很犯忌讳的问题:“二伯可是还对当年周家的案子耿耿于怀?”
霍锦程的手动了!
霍云帆竟莫名地激动起来,这些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弄清当年周长祯被害的真相,可是作为侦探,他也知道,案件拖得越久,就越难侦破,不要说这个案子已经作为悬案被搁置了那么多年,就算当年第一时间到达案发现场的人,也未能参透最终谜底,他霍云帆再能耐,又如何下手去查这积存已久的悬案?
除非发生奇迹,否则周长祯被害的真相,恐怕是永远不会浮出水面了!
但霍云帆最想弄清的,还不是害死周长祯的真凶,而是他的二伯霍锦程,到底与这件案子有没有关系,难道自己从小敬佩尊重的二伯,真的是杀人凶手吗?而且还害死了他最爱的女人所敬佩尊重的人!
这些年来,霍云帆时常午夜惊起,一时心潮澎湃如怒涛翻滚时,恨不得立刻搭上火车赶到北京,到二伯面前问个一清二楚。但每一次他都忍住了,案子发生时,他虽然年纪尚小,但是依他对二伯的了解,也觉察到周长祯遇害一事始终是二伯心中最大的伤痛!或许是因为做了错事的痛悔,或许是因为受了冤屈的不平,但无论是哪一种原因,霍云帆都不敢贸然去揭二伯的伤疤,就像当初周晓京离他而去之后,他宁死也不愿去揭开心底的隐痛。
霍云帆只能等待机会,等待二伯主动向他揭开尘封心底的秘密的那一刻!而现在,他知道,这机会到了!
霍云帆问道:“二伯,侄儿是个侦探,其实要暗中查察这件案子也并不难,但我从小就钦佩您,这件事涉及到二伯的清白,所以侄儿不愿未经二伯允许,亲自动手!但如果此事果真与二伯无关,侄儿就是上天入地,也要为二伯洗清冤屈!”
霍锦程的眼睛忽然睁大了,两颗硕大的泪珠从眼角流下来。
霍云帆的心抑制不住地砰砰乱跳,音调都有些走形了,他结结巴巴地问道:“那么二伯,如果此事与您有关,您就不要动,如果与您无关,您就回应侄儿一下!”
在霍锦程做出反应之前,霍云帆的心先狂跳起来,此刻,他的心里眼里是另一个风华清靡的女子。
终于,霍锦程的手指动了!霍云帆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却眼里一热,差一点喜极而泣!
霍云帆的心神又回到二伯身上,他镇定了一下,说道:“二伯,您放心吧,其实这些年我做侦探,无意之中也接触到关于当年那件案子的一些资料,既然这事二伯受了不白之冤,我就一定会为您洗清。”
霍锦程的眼睛忽然闪现出暗含生机的神采,精神看起来也比方才振作了一点。
霍云帆想,眼下还是应当以二伯的身体为重,二伯中风,说不定真如祖母所说的,与周长祯一案有脱不开的关系,于是他稍稍迟疑了一下,说出了一番含着善意的,真假交织的安慰之辞:“二伯可还记得我的同学宋士杰吗?他如今在警务公所当差,也有个小小的职务,我可以托他把当年案子的卷宗拿来给我研究,侄儿这几年做侦探,破了许多疑案,悬案,在浦江多少也有点名气了,您放心,侄儿一定会全力以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