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京这番笑眯眯的恐吓十分管用,吕老板吓得脸都黄了,当下双手挡在胸前,摆个不停,头点得如同鸡啄米,应承道:“先生小姐请放心,请放心,我要说出一个字去,你们立刻割了我舌头!”
二人出了吕记鞋店,霍云帆埋怨周晓京道:“你怎么跟他说要过几天再来问呢,依着我的意思,明儿咱们就过来找他,至少要凭借他的描述,画了记忆画像才行!”
周晓京笑道:“以前破案子你总说我沉不住气,这一回你怎么比我着急上十倍!”
霍云帆看牢周晓京的双眼,脉脉道:“我能不着急么?再等下去,耽误我儿子打酱油了!”嘴上虽然在开玩笑,可是他的眼波如深潭静水,脉脉的情波激荡起周晓京心中的涟漪,幸而夜色下的滨海路只有疏疏落落的几盏汽油灯,光线昏暗,周晓京热烘烘的脸半隐在月色与灯光交融的柔和里,她为了少些尬尴,故意转移话题道:“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一听到吕老板说十年前有人半夜买邦斯皮鞋的事,就一下子联想到此事与三叔的命案有关呢?”
霍云帆道:“我托宋士杰帮忙,将你三叔那件案子的卷宗拿出来研究过,你三叔被害的那天夜里正好下了场小雨,现场有价值的线索都被雨水冲掉了,只留下了几个‘邦斯’牌皮鞋的鞋印——而那个鞋印的大小和牌子,又正好跟我二伯的鞋相合,而恰好我二伯在案发的时间段又回了家,霍家上上下下的人虽然都知道他回家了,可是家人的不在场证明没有法律效力,所以我二伯没有不在场证明,才成为了此案最大的嫌疑人!”
周晓京道:“原来是这样!”
霍云帆道:“不仅如此,在你三叔被害之前,曾经虽为一些琐事跟我二件有过口角,许多人都看见了,这是又一个不利于我二伯的证言!”
周晓京道:“三叔被害之前跟你二伯发生过争吵的事,我原先倒是听父亲和二叔都说过!至于其它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按照法律规定,案子在没有侦破之前,所有的证据以及证人证言都要保密的,周长祯的案子拖了十年没有破,所以案发当时的情况也就隐藏了十年,幸亏霍云帆有宋士杰这个好同窗在警务公所里,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疏通了许多关节,才让宋士杰把当时的案卷拿出来给他看,所以才能了解旁人所不了解的情况,若不是他这些年来一直在周长祯被害一案上这样用心,日思夜想,就算吕老板提及往事,霍云帆也不会那么快就反应出来。
霍云帆又说道:“你想一下,半夜敲门去买鞋这件事就已经够稀奇的了,而且时间上是十年前,跟你三叔被杀的年份是一样的,而且我根据现场留下的鞋印推测过那个鞋印主人的身高,又根据鞋印的着力方式大致判断过那人的身材,推测出现在案发现场的,应当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人,这也跟吕老板所说的相合。所以我才觉得十年前那个来吕记鞋店买鞋的人,与你三叔被杀的案子有扯不断的联系。”
周晓京想想也是,如果真凶的“邦斯”皮鞋沾上现场的鲜血,那么为了不引人注意,的确是需要半夜去买一双皮鞋来更换的,但是周晓京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原来如此,让我想一想,我刚才好像觉得那里还有点不对劲......”
霍云帆立刻说道:“是不是觉得一场雨把现场的痕迹都冲没了,却独独留下了指向我二伯是杀人凶嫌的鞋印,觉得很不寻常?”
周晓京蓦然醒悟,这个念头在她心里模模糊糊的,经霍云帆一提醒,才清晰起来,这当然不是周晓京反应不够快,而是霍云帆几年来几乎要把这件案子掰开了,揉碎了,每一条不起眼的线索,每一个微小得不能再微小的细节,他都思索过成百上千遍了,对于所有的疑点,也仔细推敲过多少遍了,周晓京的这一点疑惑,他当然可以立刻就能解答出来。
周晓京轻轻点点头,霍云帆冷笑道:“我也在奇怪,如果我二伯跟这件案子无关,为什么现场那么清晰地留下了跟他当天穿的鞋子一模一样的鞋印,这不是过于巧合了吗?还是说,有人见到了我二伯跟你三叔的争吵之后,故意设了这个局,往我二伯头上栽脏呢?”
这案子到今天也没有个结局,周晓京作为当事人家属,也不好随意评论,只是轻轻说道:“如果有人想栽脏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在当时看到了你二伯和我三叔吵架的人中间,我听父亲说过,那件事发生之前,你家二伯和我家三叔是好朋友,想来就是我三叔出了事,也不会有人想到做这个局让你二伯顶缸!”
霍云帆道:“不错,真正的凶手就在那天那群人中间!”
周晓京杏眸微闪,喃喃道:“那群人!都有谁?”凉凉的夜风吹来,周晓京身子禁不住一阵发抖。
霍云帆立刻解开衣领,把厚呢方格休闲西装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说道:“你不知道吗?那天你三叔和我二伯,都是去浦江大饭店参加一个聚会,聚会的成员大都是浦江豪门中掌握一部分实权的青年新锐,除了他们两个,还有陆家老爷子没出五服的族弟陆成秀,那时是帮着陆老爷子打理生意的,如今早已经退隐了,有郑家五爷,就是郑恒山的五叔郑宝梧,有米家二老爷,就是前几天进了警务公所的米三少爷的二叔,那时候他还年轻呢,另外还有胡家七爷,就是现在的七老爷,谢家的一位少爷,总共是这七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