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宫里的外院是安静的,没有一点声响,因为时常有奴才在这受罚致死,这本就阴冷的地方变得尤为可怖,所以院中那个浑身淌血、奄奄一息的瘦小身影躺在地上,四周的风也仿佛变成剜骨钢刀,继续着杀戮般的凌迟。武珝并没有派人去把这奴才抬走,她就是想给自己儿子一个教训,让她知道忤逆自己是什么后果。

李弘是跑着来的,此刻他正扶着宫墙喘着粗气,可当他转头不经意瞥见院内躺在血泊中的人影时,那一刻他的心脏仿佛是骤停了。他几乎是扑了过去轻轻抱起这个已经被打得犹如破布娃娃的苏成。武珝坐在台阶上的椅子高高在上地冷眼看着,一旁站着的两个内监,手里各提着一根刑杖,刑杖一头包着熟铁正闪着阴冷的光芒,其上还未干涸的血渍,缓缓从杖上滑落。武珝开口道:“本宫好心要赏赐这奴才,没想到这奴才贪心不足,竟是手脚不干净,偷到我宫里来,本宫替你教训了。也让这种奴才知道知道,这以下犯上是什么后果。”李弘刚要争辩,怀中的人艰难吐出:“别。。。”,李弘看着那奄奄一息的人儿,挺身将其抱起,也没跪安行礼,转身就往东宫跑去,苏成在太子怀中颠簸着,这种抱着自己的人脸上,也不知是汗还是泪,抬了抬手想帮着拭去,却发现自己没有这个力气,便只是用沙哑的声音唤道:“殿下,你。。。跑慢些,苏成很疼。”李弘闻言放慢了脚步,低下头看见苏成快要阖上的双眼,又不禁加快了步伐,嘴里一边大声唤道:“太医,快叫太医来。”苏成看着平日里拘谨地像个小大人模样的太子,眼下却是现在年纪正当有的惊慌失措,不觉咧了咧嘴角,却因嘴角伤痛缩回:“殿下,苏成...能侍奉殿下...已是无憾。”苏成艰难咽下从喉咙里涌上来的一口鲜血,忍着身上疼痛的叫嚣,一字一顿地说道:“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话音刚落,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便瘫软在太子怀中。

李弘一怔,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把他整个人包裹起来,平日里温文尔雅、谦恭有礼都被席卷一空,那滩沾染在自己前襟的鲜血,好似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灼烧着心脏,而苏成的那句话,犹如一柄柄刀子,一刀一刀切割着自己的脏腑,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他奔跑着,呼喊着,绝望的声音在这宫墙之中环绕,一声声回响,却始终溢不出这高高的宫墙。

太医院接到了太子宫中内监的通传,几乎是全体出动,到东宫时看见太子刚要行礼,却被太子轰往寝殿。当太医们看见躺在床上几近咽气的人时,俱是惊骇,这孩子居然伤成这样还能尚存一息,还未往下深想,就被太子呵斥着救人,众人手忙脚乱施针布药,足足两个时辰,方才让这孩子稳住气脉,只是这失血过多却是无药可解。为首的王太医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对李弘说道:“太子殿下,臣等已经竭尽所能,暂时稳住了这孩子的伤势,只是他伤得太重又失血过多,此处症结当今世上也无药可施,只能看他意志是否能挺过去了。”李弘经过了两个时辰的惊恐,眼下已经稍稍冷静了些,心知眼下这种情形太医们也是束手无策,只是无力挥挥手:“太医们辛苦了。你们留下两个人在外院守着,其他人回去吧。”太医们领命退了下去,王太医亲自留下。

屋内只剩下太子和躺在床上仿佛睡着的苏成。太子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捧起了苏成的手,轻声说道:“苏成,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时候我才八岁,你也才七岁。那么多内监排在一起,就你一个人敢抬头盯着我看,看见我也看向你,你还冲我笑。那时候我刚被册封为太子,身份的巨大转变,其实我的内心还是恐惧的,但是你的那一个笑容,我却感觉到了安慰,感觉做太子也并没有什么可怕的,所以我选了你做我的贴身内监。你是个很聪明的人,比我聪明多了,那次皇兄诬陷我,我百口莫辩,在那儿急的快要哭了,是你走出来,跪在父皇面前,亲口承认。那个人可是父皇啊,若是你撒谎被发现,就是欺君之罪,你那时也不过才八岁,哪来那么大胆子出来顶罪。虽然父皇赞你敢作敢当,但你也被罚了,现在想想父皇这般聪慧,应是知道此为皇兄陷害,之所以罚你,应是想惩戒我遇事闪躲不敢正面回应吧。可是这一次,我又是把你推出去了,如果我自己处理掉那个丫鬟,你应该就不会被母后拿去杀鸡儆猴了吧。只是因为我的懦弱,每次受罚的都是你。你该是恨我的,要不是那次罚跪,你怎么会落下这腿疾,这次又遭此大难,命悬一线,可你为什么说‘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啊,你早该离开我,逃得远远的。”说完又好似想起了什么连忙否决到:“不,你不能走,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已经离不开你了,当我下学归来四处寻不到你,听闻你被传召急忙跑到母后宫里,看见你悄无声息躺在血泊之中的时候,我几乎以为你死了,那时我感觉仿佛整个人都被撕裂了一般,不是疼痛,是恐惧,我害怕,我害怕再也看不见你对着我笑,所以求求你快点醒过来,快点回到我身边,好吗?”

那夜,太子寝宫一声声哀恸回响着,两个老太医虽是听不清屋内言语,但是自打太子开蒙以后,从未如此嚎啕大哭过,凄厉地令人心里发酸。

李治早晨才听闻太子昨夜传唤多名太医,救治宫内的一名内监,那名内监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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