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川市西郊白鹭山的军分区干部疗养所,院子里停了好几辆挡风玻璃后面摆着市纪委通行证的小轿车,进进出出的除了原本的服务人员之外,多了不少穿深色外套腋下夹皮包满脸严肃的人,顿时给这里增添了几分神秘与肃杀。

对违纪官员执行双规的场所,要求地方僻静,人员往来较少且食宿方便,往往是招待所、度假村、郊区宾馆或培训中心,白鹭山疗养所就符合这些条件,所以常被市纪委借用。

正对大门的主楼,底楼的一间房间里,张树森从铁栏杆之间的空档扫视着窗外的景致。从前学校组织的教师节活动曾经来过这里,万没想到几年之后旧地重游,却变成了阶下囚的身份。

叹口气,回头审视着室内的布置,又忍不住苦笑:除了吸顶灯之外没有任何电器,唯一一个插座还用了掰不开的安全面板;卫生间的门不带锁头,晾衣服的杆子和莲蓬头底座都被取下,消除上吊自杀的隐患;桌椅的棱角都包着厚厚的泡沫橡胶。

怕我自杀吗?可笑,我又没有犯罪,为什么要自杀?

张树森用力甩甩头,把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词儿远远扔开,却甩不掉伴随着那个词的一抹心悸。

虽然他长期担任一中的校长,又被选为市人大代表,平时颇有文人风骨,但毕竟只是一介书生,此时此刻的心境如何,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被纪委宣布双规,这种巨大的屈辱如梦魇般充塞脑海,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甚至使他的信心也产生了动摇,不停回忆这些年的工作中,招生、调动老师、装修工程,到底有没有瓜田李下暧昧不清的情况。

答案是否定的,张树森一直以来清白做人,从来没有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渐渐心宽。想到最后离开时,齐然喊的那一声张校长,随后全校师生都跟着喊了起来声浪滚滚的情景,张树森的信心终于一点一滴的恢复:至少,老师和同学知道我的为人。

吱呀声响,门被推开了,几名纪委工作人员满脸严肃鱼贯而入,“张树森,跟我们到这边来交代问题。”

张树森浑身一震,苦笑着缓缓转过身去。跟他们走进旁边的房间。

审理室和公安局的审讯室稍有区别。长条形办公桌的对面不是硬木椅子。而是单人小沙发,旁边小茶几上还摆着茶水和香烟,算是对被双规官员的优待——毕竟没有进入司法程序,还不算真正的嫌犯。

长条桌后面三位纪检干部正襟危坐。市纪委副书记专案组组长李一山、第二纪检监察室主任专案组副组长张英平、案件审理室副主任魏长生。

东川就这么大,市里面稍微有点级别的干部平时或多或少打过照面,这三位张树森都认识,只不过从前再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会在纪委的审理室里见面。

这三位也不主动开口说话,张树森很尴尬的坐到了单人沙发上,尽管他竭力保持着文人风度,可还是显得非常局促不安。

李一山儿子李天毅在一中读书走的公安局共建生,他和张树森见过面。但这会儿半点熟人情分都不讲了,只是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小口啜饮着茶水,看着张树森的眼神儿带着明显的轻蔑。

一个小小的中学校长,教书教傻了的迂夫子。还真把自个儿当回事了?敢和江市长顶牛?是,学校搬迁可能有不好的影响,但学校又不是你私人的,你发什么神经?

把张树森足足晾了两三分钟,李一山又拿起烟盒抽出根烟,旁边魏长生很有眼色,麻溜的拿起打火机替他把烟点上。

美美的吸了口烟,吐了个淡蓝的烟圈,李一山这才不慌不忙的开口:“张树森,你的问题,可以交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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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省城渝州返回东川的高速公路,黑色帕萨特风驰电掣。

后排座位,林为民靠着头枕闭目养神,神情深沉如水,眉心皱成了深深的川字。

前排司机赵刚双手把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坐在副驾驶位的秘书陈文斌一声不吭,只是偶尔从后视镜里看看后面的老板。

气氛是如此的凝重,几乎仅次于去年吕治国被纪委双规的那次了。

纪委那边早有风声传过来,说是对张树森开展了调查,明眼人看得清清楚楚,张树森带领一中教职工反对学校搬迁,这是江山出手打击报复了。

一中迁往新区的计划,林为民持反对态度,间接支持了张树森的行动,得知纪委开展调查之后,他也做了不少工作,拦住了江山一伙伸出的黑手。

可是到底防不胜防,三天前往省城开会,就在会议的最后一天,竟然接到了张树森出事的消息。

张树森虽然算不得林系的干将,也和林为民保持了很长时间的友谊。江山动他,不仅是为了排除一中拆迁的阻力,也是杀鸡儆猴,打击林为民的威信,以彻底边缘化林系从而独揽大权。

纪委对干部执行双规,通常意味着掌握了比较扎实的证据,林为民匆忙从省城返回东川,到底能不能挽回张树森的政治生命呢?

平时林为民待人宽和,旅途中司机和秘书经常吹点小牛皮讲点小笑话,但今天他们俩一反常态的没有说话。

陈文斌再一次从后视镜看林为民时,发现他已经睁开了眼睛,于是唤了声林市长。

“小陈,你怎么看张树森这个人?”林为民看着窗外,似在回忆十几年来和张树森的交往。

陈文斌心头咯噔一下,知道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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