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有后招吧?”
程询微微颔首,眉宇舒展开来,“我跟修衡打了个招呼,让他派几个出挑的护卫,去找那俩人。过了半个月,两个人写信回来,我二舅训了我好几页,恺之求着我把人撤回,说随从多了碍手碍脚的。我只当没看过。”
蒋徽由衷笑出来。
程询也笑开来。蒋徽与爱子恺之亦是情同兄妹,他自然不介意与她说这些。
蒋徽大眼睛亮晶晶的,好奇地问:“程祖父怎么说?最疼爱的长孙出远门,他能放心?”
“自然不放心,总跟我吹胡子瞪眼的,说怎么会有看不住儿子的爹。”程询用指关节刮了刮一边的浓眉,“我真没地儿说理去。只能让修衡费心,命护卫尽快把那俩不省心的带回来。”
蒋徽笑不可支。
董飞卿折回来,见蒋徽笑得这般开心,不由笑问:“说什么了?乐成这样。”
蒋徽笑答:“恺之哥的事儿。”
董飞卿望向叔父,“没少上火吧?”
“出去转转其实也挺好,主要是老爷子总跟我闹脾气。”程询笑道,“刚跟解语就说这事儿呢。”
解语是蒋徽的小字,前些年,妻子和他商量着给她取的。
“老爷子数落您什么了?”程家祖父和叔父较劲的情形,乐子特别多,他以前总是特别不厚道地盼着爷儿俩闹别扭。
蒋徽笑着起身,转到前面看友安回来没有。走过垂花门,恰逢他拎着很多东西往后走。
“照着单子买齐了,是不是回来晚了?”友安有些不安地问。
蒋徽和声道:“没。时间还早。”
“得嘞,那您再喝口茶、说说话,小的把东西安置好,帮您把鱼什么的收拾出来。”
蒋徽笑着点头,“辛苦了。”
友安匆匆去往厨房。
蒋徽缓步绕过影壁,穿过门洞,站在正门的石阶上。
暖阳高照,和风徐徐。她惬意地吁出一口气,敛目聆听周遭声息,片刻后,闭上眼睛,微扬了脸,享受着这一刻天地间的平宁静好。
忽然发现,阳光与风交融,像足了董飞卿的气息。
回想起来,几名年少时相识的男子,都不用香料。大抵是随了程叔父。他们一些言行、小习惯,也都与叔父相同。
那是多年间由衷的敬爱、依赖所至。
有女子清浅的脚步声趋近,蒋徽凝神细听。
熟人到访。来的是谭庭芝,与她自幼相识交好的闺秀。
脚步声在她六七步开外停下之际,她睁开眼睛,转头望去,唇角缓缓上扬。
谭庭芝一身淡绿裙衫,仪态优雅地站在那里。她是独自前来,车马、随从等在街巷转角处。
她静静地打量着两年未见的蒋徽。
蒋徽穿着白色上衫,浮着花影,配一条淡粉色的薄而多褶的裙子;长发利落地高高绾起,形似凌云髻,带一副小小的珍珠耳坠;侧头看向她的时候,明眸生辉,笑靥如花。
顷刻之间,艳光四射,整个人都似在发光。
只是,那双眼中流转着凉薄,那笑容透着冷冽。
谭庭芝微微一笑,走上前去,语气柔和:“我来看看你。”
蒋徽应道:“你很会选时机。”
刘全走出倒座房,听到女子说话,走过来,侍立在一旁。
“两年多未见,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谭庭芝神色诚挚,“有些事,我不明白,要向你请教。”
蒋徽绕着的手臂放下,背着手看着对方,“要跟我说什么?说丁杨还是别人?”
刘全若有所悟,飞快地看了谭庭芝一眼,见她竟是不动声色。
丁夫人硬着心肠,视若无睹,沉声道:“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如实说来!”
丁杨疼得额头、脊背直冒汗,身子直筛糠,头脑却清醒不少。父母并没危言耸听,眼前这桩事若不能好生应承过去,曾经一时的快活,会成为一世的磨折。
他强撑着挪了几步,倚墙站着,嗫嚅道:“都怪孩儿糊涂,先前只当是一桩fēng_liú韵事,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今时今日。”
“废话少说。”武安侯看着他运了会儿气,“说你跟谭庭芝,说这封不堪入目的信。”
丁杨称是,垂下头,理清思绪后,低声禀明原委:“我跟蒋徽定亲之后,她对我爱答不理的。我有心讨好,知道哪几名闺秀与她常来常往,寻机相见,跟她们打听她喜好什么。但是,如黎郡主、顾小姐那样的人,什么都不肯跟我说,只有谭庭芝愿意与我细说。
“来往次数多了,她又对我很殷勤,我就……头脑发热,没克制住。
“蒋家退亲,我说怪我,就是因为这件事。当时,谭庭芝写给我的信,落在了蒋徽手里。除了下人吃里爬外通风报信,我想不到别的可能,当下发落了近前几个下人。
“至于今日这封信,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真不知道。
“再怎样,这种信,就算不销毁,也一定会藏在寻常人想不到的地方。我提过一句,谭庭芝说,总要留个凭据在手里——我不肯娶她,她不肯平白与我厮混一场。
“我没办法,把她逼急了,破罐破摔,都没好果子吃。”
武安侯听完,面上怒意消减,眼神越来越复杂,语速特别慢:“前后两封信,都是莫名其妙地到了蒋徽手里,前后出手的时间,相隔两年多。如果你们来往的信件,一直都捏在她手里……”那么,这年纪轻轻的女孩,真让人看不透了。
他缓缓落座,敛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