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越之冷冷看着她这番作态,心中却是心思百转,最终他勾起嘴角对她轻轻一笑,却是低声道:“我记得,我也说过,我会让你如愿的。”
当日平都侯府便派人去了崔府,与崔家人商定了纳妾事宜。七月二十,一顶粉色小轿从崔家后门出发,绕了半个城进了平都侯府。
沈俾文自从知道崔瑾璧之事已在京中传开,就知自己与珠珠的婚事肯定又要搁浅。果真家里之后再也不提与崔家的婚事,反而说起了其他家的闺女。
沈俾文也不闹腾,照样日日上职,回家便在书房写字看书。若是沈母问他意见,他也不吭声,既不说满意,也不说不满意,只沉默不语埋头写字。
沈母见他如此,便想咬咬牙将工部尚书邢家的姑娘定下来,可是转念又开始犹豫起来。
她还记得之前说起与沈家婚事时他脸上那掩都掩不住的高兴样,天天进出家门步子都是飘的,与她说话更是满脸甜蜜笑意,就差往脸上贴一张“我很幸福”的纸条了。
可是如今婚事一搁浅,他便像是彻底变了个人,若是以后真为他娶了别人,他是不是这辈子就只能这般日日对着案头不言不语了?
一想到她有可能会把性格开朗、爱玩爱闹的儿子生生逼成个日日为情所困、沉默寡言的颓废之人,她心中便有说不出的心疼。可是真让她再去找崔家之人,她又咽不下这口气!
而沈俾文正是料准了母亲的心思,才有如此乖巧行径。
如今他既知珠珠心中真有他,又已许下他婚约,他如何肯让她伤心?
崔五姑娘的事,实在是天灾**不可挡,可这又与珠珠何干?她真正是心太善,才遭了此连累。要是当初他不点头,也许他们的婚事早已成了。一想到此事,他便恨得悔不当初。
可这话他不能与父母说。他太明白他们了,对于他们来说,珠珠不是崔瑾珠,而是崔家姑娘,是崔家的女儿。崔家的错,便是珠珠的错,崔家女儿的事情,便也是珠珠的事情。而珠珠的心善,就是对沈家的侮辱。
可是珠珠又能如何?长辈的命令,姐妹的命运,难道她真能袖手旁观不成?
都是天意弄人!
既已有此决心,他便在父母面前做出黯然颓唐之色,另一边却是时不时去崔家探望、讨好崔丰玻和小赵氏。尤其在崔家分家出来之时,他更是带着人来帮了不少忙,俨然自诩崔家半个儿子,把小赵氏哄得乐开了花。
“明年玉珏成亲,你可要好好做几首催妆诗,”小赵氏坐在花厅里,拉着沈俾文满脸笑容地絮絮说道,“到时可要风风光光地把他们家的姑娘给我娶进门!”
“伯母您放心。崔三哥本就才华横溢,做几首诗根本不在话下。要是到时三哥忙不过来,我也定当义不容辞。”沈俾文面带春风,不着痕迹地拍着小赵氏的马屁。
“哎哟!俾文啊,你可真会说话!”小赵氏听了笑得合不拢嘴,“我那儿子我还能不知道?三天能憋出一首打油诗来就不错啦哈哈哈!哪里像你这般能说会道,还写得一手的好文章!”
门外的崔瑾珠坐在靠椅上晒着太阳,边听他们互相吹捧,膝上的四郎正呼呼大睡。
没过多久,香荷便端着两盘子点心过来了。沈俾文见状赶紧上前接过,而后先奉与小赵氏尝。
这些日子,崔瑾珠情绪便一直不大好。他见了心里担心,便一直想方设法想让她开心些。前几日他从书上看到一个点心方子,觉得很是新奇,便特意盯着家中的厨子做了,盛在冰盒里拿来了崔家。
小赵氏看着高兴,还特特吩咐丫鬟去取了自己嫁妆里的白玉磁碟来装盘,这才拈着手指尝了一个。
这糕点是晶莹软糯的薄皮子,包裹住了各色新鲜切丁的水果,竟然还流着酸酸甜甜的乳酪。小赵氏吃着便忍不住点了点头,而后笑眯眯地朝沈俾文使眼色。
沈俾文得了令,便迫不及待端了另一盘去了院子里。他小心将盘子放到崔瑾珠身侧的小几上,而后便柔声对她说道:“你尝一个试试?虽是冰过的,却不比冰饮冻人,这时节吃却是刚刚好。”
崔瑾珠从呆愣中回过神来,转头便见到他正笑意盈盈对着她,好似不管多少烦恼磨难,都抹不去他脸上的笑容。
崔瑾珠看着他,心中却是愁肠百结。小狮子的逼迫和崔瑾璧的死,是压在她心头的两块巨石,也是挡在她和沈俾文之间的两堵高墙。好似她一旦接受了沈俾文,崔瑾璧的死便成了她和沈俾文身上的罪孽。而以小狮子上次的表现来看,他也不可能就此罢休。
可这些事情她都不能与他说。而他也何其无辜,他根本与此毫无关系,却为此遭受了那许多烦扰。在他灿烂笑容的背后,她完全能想象得到,他在家中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在外又经受了多少异样眼光。
宋茜兰其实说得不对,她何止是只是这辈子,便是她上辈子,都不曾拥有过这样纯粹的感情。
如今要她伸手再次将他推开,她又何尝做得到?